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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永灵觉得有些无语,这纪老太,那么大年纪,也不用干啥活,省的力气全用来骂人了。

她无语道:“反正咱家咋样做她都会骂人,就让她骂去呗,嘴长她身上,咱也管不住。”

胡喜容叹口气说:“只骂人的话倒还好,关键她还去你五爷坟上哭,让你爷把你五爷过世后这么多年欠下的赡养口粮补上。”

“她想太多了吧,我爷每年又不是没给!”纪永灵轻蔑一笑,“这就是见不得人好,肯定是我银翘姑奶她娃没借到银钱,然后也没像铁蛋家和聋奶家一样占上便宜,气加到一达(一起)咧,得寻个人骂一骂,出出气才痛快!”

胡喜容赞同道:“你娘也是这么说。再说咱家往年哪怕再紧张,都要勒紧腰里的草绳子,先想方子给你老太把粮送过去哩!如今还要,那得补多少啊,就是个得(dei)多不得够!”

纪永灵看一眼冷着脸搓绳子的纪老爷子,问:“我爷咋说?”

“不给!你爷说不给,说他每年都给够咧,不会再给!”

纪永灵点点头,说:“我爷说得对!”

“所以,今儿你老太在咱家门口美美地撒了一顿泼,骂的话简直让人七窍生烟。叫我说,你老太骂人的功夫都可以起死人肉白骨咧。”

起死人肉白骨,是这么用的吗?

纪永灵能想象来那场面,却怎么都想不出纪老太口中不重样的词。

她无所谓地说:“鱼是撑死的,人是气死的!气性这么大,也不怕中风!以后咱家会更有钱、更好,那我老太岂不是可以直接跳进坑里埋咧?”

胡喜容笑笑,说:“保不准你老太能活过百,看骂人那劲,比年轻小伙子都增(厉害)。”

第二日,纪老太虽然没继续上门来骂人,但村里的“F4”却没打算放过她。

正午烈日高照,这时候村里人都会收工歇个晌,等着日头过去一些再去地里忙活。

“F4”们撒完尿、和完泥,爬完树、掏完鸟窝,坐在树杈上无聊地扯着淡。

二蛋问:“永宁,昨儿你老太上门那么骂你家,你就不气?”

纪永宁骑跨在一个树杈上,靠着树干,晃着腿说:“气,咋不气?但是谁让人家是我老太,辈分在那儿哩,我爷都没方子,我能有个啥方子!总不能套个麻包,把我老太捶一顿吧?”

二蛋坏兮兮,奸奸地说:“要不要帮你出气?看在咱现在也是亲戚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指点一二!”

纪永宁翻个白眼,骂道:“滚逑过远!你就是个狗头军师,净出的哈哈(瞎和坏)主意,回回把人能坑死!”

二蛋吸溜一下鼻子,反问:“哪回坑你咧?”

纪永宁瞪一眼他,说:“回回都坑!你快把嘴唇皮上的鼻水水拿个树叶叶擦擦,都要淌到嘴里咧!你个吊鼻娃,都有我姨给你当娘咧,你咋还天天吊着鼻哩?”

二蛋嘻嘻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帕子,擦擦鼻涕,又揉成一团塞进怀里,说:“嘿嘿,我娘专门给我做的帕子!虽然我鼻多,但是我娘好,天天给我洗帕子。不像有些人,天天不是挨笤帚疙瘩,就是挨烧火棍!”

这话一说,骑在另一个树杈上的铁蛋脸上立刻浮现出落寞的神情。

纪永周把铁蛋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立刻转移话题道:“二蛋,你不是说要给我们出气吗?到底是啥方子?”

二蛋一拍脑门,惊道:“哎呀呀,被你哥一打岔,一下子忘咧!”

“好家光!你年纪不大,忘心倒大的能赶上梭子爷咧!没主意就说没主意,还学村里的土狗扎个狼的势,你装怂哩!”纪永宁讥笑道。

二蛋不服地说:“我刚真的想了个好主意来着,一下就叫你打散咧!那你有主意,你说个嘛!”

纪永宁歪着头想了想,说:“要不把你的弹弓拿上,等我老太出门的时候,你打她的沟子?”

二蛋挠挠头说:“怕是不行,你老太一撅沟子就知道是咱几个会耍弹弓的娃娃打她的。”

铁蛋想了想说:“那咱就在她家窑洞崖上等着,看她出来,咱就一起往下尿尿,呲她一身?”

二蛋摇摇头说:“人家又没瓜着,一抬头就看着咱咧,再说,咱能瞄得那么准?”

纪永宁不耐烦道:“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最先是你说给我们出气的,现在又推三推四的,我看你就是个松沟子!”

二蛋撇撇嘴道:“我刚确实有个点子来着,都是你一打岔就带偏咧,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咧,球哄你!”

一直不说话的纪永周,从高处滑溜下来,岔腿站在两个树杈之间,低头看着纪永宁,说:“咱灵儿姐昨儿说,以后要把老太气得跳坑。要不咱先挖个坑,散(陷)一回咱老太?”

二蛋睁大眼睛说:“我刚想的就是这个!”

纪永宁吐出嘴里的树叶子,吐在二蛋身上,说:“你再嫑放马后炮咧行不!你想到?你想到,刚刚咋不说,非得永周说咧,你才说!”

二蛋嘿嘿一笑,摇头晃脑道:“灵感总是一闪而过,稍纵即逝,五个指头有缝缝哩,难抓住!”

纪永宁“呸”了一口,说:“少拽文!”

铁蛋搔搔头说:“那个........我们这样.......”

“啥这个那个?你到底想说啥嘛!”纪永宁看着铁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铁蛋吭哧半天才说:“我的意思,你老太比我奶年纪都大,要是跌到坑里,万一绊出啥毛病咋办哩?”

纪永周出溜爬下来,和二蛋并排坐在树枝上,屁股颠了颠,晃得树杈子直摇,说:“这倒是个问题,要不咱就在坑里头埋上稀泥,人跌下去就是绊个狗吃屎,但不会绊出大问题,咋样?”

二蛋晃晃脑袋,说:“善,可!”

纪永宁伸手想去打二蛋,但没够着,说:“好好说话,嫑学驴叫!我看永周说得可以!”

铁蛋也说:“能成,弄么!”

“走!”

几人纷纷跳下树,纪永宁吩咐道:“一人回去拿个铁锨或者镢头,准备开弄!等会还是在这儿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