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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她也想去看看,毕竟是南边来的稀罕玩意。

但是官商有别,虽然她靠着这位表姐的名头,这些年把绣坊做得小有名气,但是人家是官夫人,她顶多是个财主太太,虽然有着亲戚关系,但她根本入不了她这位表姐的眼。

不过她没去赏花,但是她派人将衣裳送去同知大人府上时,她这位表姐竟让人带回了几枝新剪下来的“柳叶桃(夹竹桃)”枝给她。说是这花的叶子像竹叶,花朵又像桃花,所以那天赏花的夫人们给定下了“柳叶桃”的名字。

绣坊东家婆娘一见这柳叶桃就心生喜欢,桃红色的花朵郁郁葱葱,色彩艳丽,真是百看不厌。

她小心地将这些花枝养在装水的瓷瓶里,日日换水,不想后来有几枝竟发芽了,于是她让人小心栽种在院里,天天都要看上几眼。

其实一起送来的还有几束长着红豆豆的枝条,也很是喜庆好看,但和柳叶桃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这柳叶桃。

因为这柳叶桃除了好看之外,还有一个厉害的作用,那就是这花有毒。

她那表姐可是偷偷让人传话给她了,说用这柳叶桃的叶子煮水喝,可以让女人损孕落胎。

真是想不到这花竟然还有如此个妙用,这拿来对付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岂不是简单又轻松?她可不想自己辛苦攒下的基业,还要分一些给其他女人生的娃娃。

黄道婆带着金荷花和银秋菊在庆州府城内来回晃悠了几日。

金荷花渐渐有些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虑,问黄道婆:“师父,咱出来也有几日咧,这府城里头都叫咱转的翻了个,鞋底都要磨穿咧。

咱那‘太真红玉膏’到底咋弄呀?我看胭脂水粉铺子也不愿意收,药铺子就更不用说咧,都说不收外来成药、散剂,咱这……”

银秋菊笑笑,打断金荷花道:“师父肯定有成算哩,你就再嫑叨叨咧。年纪碎碎的,话就多得很。”

金荷花不服气,回顶道:“我这不是着急嘛,这府城花销多大啊!咱在这儿买一个馍,宁平县能买俩!”

黄道婆摇摇头:“荷花,做事要沉住气,咱把情况都摸清楚,事就好弄咧!这点花销,如今咱还是负担的起。”

三人回到小院,脱下身上的道袍,换上普通女子的衣裳,乔装成出来卖货的女商客,先去了城内最大的青楼。

白日里,青楼里的姑娘们都在歇息,对外迎客的前门基本是不开的,他们师徒三人去了后院,刚准备敲门时,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头打开了。

两个个子低矮的龟公抬着一个断气的女人从门里走了出来,黄道婆几人赶紧往边上站了站,让开路。

她们低头看着那两个龟公如同抬死狗一般,抬着那女子从他们面前走过。

只见那女子双目圆睁,面容扭曲,蜡黄的脸庞如同一张黄纸,凌乱的衣裳上都是血迹,尤其是腹部的位置,似乎还有棍棒打过的印迹。

她的下身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流血,随着身子悬空的晃动,那暗红的血液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在黄土上,瞬间就和黄土融为一色,但在她们师徒三人看来,那血滴依旧是如此醒目和凄惨。

“师父——”金荷花声音里带着害怕,酸涩地叫了道。

黄道婆摇摇头,她知道,这女子生前一定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很有可能是为了流下肚里的胎儿而被外力击打腹部而死。

她的心里虽然也泛起阵阵悲悯,但是她又能如何,各人有各人的命,入得了这风月场所,就要做好随时丧命的准备。

这也是她今日来这青楼的缘由。作为生过娃娃的女人,她何尝不知道,怀娃的辛酸。有的人,好不容易怀上却保不住,有的人不想怀却落不掉!就像刚刚被抬出去的那女子,即使赔上一条命,都流不掉肚里的那团肉。

黄道婆吐一口浊气,定了定神,随即走上前去,向门内另一名龟公问道:“请问你们这儿的管事妈妈在吗?”

那名龟公抬头看了她一眼,见他们不像是来寻麻烦的正妻模样,便面无表情地问:“啥事,要惊扰我们妈妈?”

黄道婆略略低头道:“我们有些好东西要和你们管事妈妈谈一谈,事关楼里女子月事的。”

那龟公本想拒绝,一听和女子月事有关,便又放他们进来屋子里,他找人去通传。

正在楼上补觉的老鸨子被小丫头叫醒,起身后本想骂人,但听说有人要卖好东西给她,便压下被吵醒的火气,打着哈欠下了楼。

“听说你们有好东西要卖给我?”老鸨子跷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这三个有些朴实的妇人道。

黄道婆自认是走江湖的,啥人都见过,但还真是没和老鸨子打过交道,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眼窝长在沟子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但她并不生气,她做道姑这些年,经过的人和事太多,好歹也算是个生意人,基本的修养还是有的。

她轻轻一笑,平和地对那老鸨子说:“是有点好东西,就看您需不需要。”

老鸨子晃了晃两下脚尖,她并不认为,面前这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妇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抬起手,看看手上的指甲,不耐烦地说:“拿出来瞅瞅,看看你们带来的是啥好东西!可嫑想胡糊弄我!”

黄道婆并不着急拿出东西,而是挺直脊背说:“这位妈妈,外头的人都说你这儿的姑娘最好看,最有风情。只是咱们都是女人家,知道这年轻姑娘总有那么几个日子不能伺候人,就无法给你挣钱。你开这么大的店,要养活这么多的人,开支花销肯定不少,总是不易啊。”

老鸨子挑挑眉,饶有兴趣地打量一下黄道婆,心想这妇人倒有几分见识,便拍着大腿道:“哎呀,谁说不是哩!外头人都说我这店大,生意好,挣钱多!哎——她姨,谁又知道我的苦呢!这一批批的姑娘买来,要调教,要养活,还要给做衣裳,买头面……种种都是要钱下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