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奶,过年的时候春儿吃猪肉了吗?”纪永灵记得过年时候,六爷爷家杀猪了,还给纪老爷子提了几斤肉,便开口问道。
“一年难得吃回肉,从杀猪就不错眼盯着,煮出来第一个去抓。”陈氏叹气道。
纪永灵放下手里草绳,对纪老爷子和杨氏说:“我去看看春儿妹妹。”
纪老爷子点点头,对杨氏说:“上次老大回来带的糖还有没有,给灵儿包点,带过去给梅丫头泡水喝。”
纪永灵去了陈氏家,这院子窑洞排列和老纪家几乎差不多。
拴柱媳妇正给纪永春擦屁股,看到纪永灵来了,忙让座,又喊纪永梅去铲土压粪便。
纪永灵摆摆手:“我来看看春儿妹妹,这是我爷奶让给春儿妹妹带的一点糖。”说着冲纪永春扬扬手里的糖纸包。
陈氏老两口子一辈子生了三个姑娘,最后才得拴柱这么一个儿子,结果拴柱两口子又是接连生了三个女儿,老大没立住,现在就只得纪永梅、纪永春两个丫头,也是宝贝得很。
纪永灵看纪永春蔫耷耷地靠在母亲肩上,就是听到糖,也只是眼睛亮了亮,身体都没动。
纪永灵仔细观察着纪永春的脸色,摸了摸她的小手,顺便把了个脉,又主动说去铲土压粪便,实际是去观察纪纯的大便。
拴柱媳妇看纪永灵蹲在纪永春的大便旁看着,忙抱着纪永春过来去拉纪永灵,说:“灵儿,快过来,脏。”
纪永灵却用小树枝翻了一下粪便,道:“婶子,你看,春儿妹妹这大便里有这种像虫子一样的东西。”其实就是绦虫节片,只是她无法和拴柱媳妇说明。
“啊,这。我给春儿吃东西都是挺注意的啊,没吃过不干净的东西啊,怎么会有虫子。”
“婶子,不是吃的东西不干净,应该是春儿妹妹吃过生的或者没煮熟的猪肉,所以肚子里有了虫子。”纪永灵直起身,肯定道。
“想起来了,过年时候杀猪,娃儿嘴馋,肉还没下锅,就偷偷塞了一块肉到嘴里,我看到时,还抠出来一些。这是咋整啊?”拴柱媳妇有些懊悔道。
“那怎么办啊,妹妹肚子的虫子能不能自己爬出来啊?”纪永梅听到,急急跑过来,抬头眼巴巴地望着纪永灵。
“婶子别急,记得沟对面那个外地来的刘阿婆吗?以前拾材割草时,我经常遇到她,她老人家给我传授了很多治病救人的法子,还给了我一些土药粉,其中一种药粉说是喝了就能把肚子的虫子排出来。”
拴柱媳妇一听是刘阿婆,就放心不少。
据说这个刘阿婆是南方一家大医馆的老太太,祖上还是太医,因为得罪了小人,家道中落,所以来北边投奔亲戚,不承想,亲戚家遭了土匪,早就没人了。刘阿婆带着小孙子,拄着一根枣棍,一路靠着本事讨饭到宁平县,最后落脚在牛家庄对面沟畔上的两个废弃窑洞里。
不过听说,去年刘阿婆的孙子被狼叼去后就疯了,不吃不喝坐化了。
纪永灵回家一趟,假装在自己窑洞里翻了翻,其实是从储备仓的医疗库里拿了阿苯达唑,并且用机器压碎。她把药粉倒入碗里,用水化开,端着碗又去了六奶奶家。
虽然上辈子从医院辞职改行,但是当时在村里休养,无论是给村民治病还是给牲口看病,她都非常高兴,这种挽救生命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不能给予的。但是曾经在医院不美好的回忆也会时不时在深夜让她惊醒,所以有些人,有些病大概还是不能碰的。
吃完药,纪永春拉了几次。
纪永灵又给纪永春从储备仓拿了些补液盐喝下去。
很快,纪永春就说自己肚子不疼了,吃了点东西,竟然要下地去玩。拴柱媳妇和六奶奶见纪永春人有精神了,立马激动得双手合十朝天拜,嘴里不知道还念叨着什么。
纪永灵回家没多久,六奶奶陈氏又端了一碗小黄米上门,对着纪老爷子两口子一通谢,又把纪永灵一顿乱夸。
纪老太太听到这个弟媳妇又是谢自己,又是夸自己孙女,心里乐开花。虽然她嘴上仍是说着“不当事,也是刘阿婆给的土药粉好用”,实际上笑得花枝乱颤的身体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纪老爷子也笑眯眯地“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慈爱地看着纪永灵。他只知道这个孙女在沟里干活时遇到刘阿婆总会搭把手,有时也会去对面沟畔给老太太做点针线。这刘阿婆是个能人,读书多,见识广,也时常会教孙女些东西,当时不以为然,现在看来,当初应该多让孙女去那边走走。
等到傍晚,纪六老爷子带着拴柱也上门了,原来两人去上几个外嫁姑娘家借钱,准备带纪永春去杨家集看大夫抓药,回来听说纪永灵的土药粉给娃治疗好,立即就上门道谢了。
纪满川也在,听着长辈和兄弟夸自己孩子,心里也是甜得不行。
想当初,自己成婚后贾蓉花久久没有身孕,村里有人就说闲话。好不容易,贾蓉花生了纪永灵,又没动静,村里人就说他子嗣艰难,劝他过继一个兄弟的儿子。
他想,子侄都有自己亲爹娘,他两口子又不是不能生,真要是生不出儿子,就给纪永灵招婿。
就这么着,把纪永灵当女儿又当儿子地养着,防着万一以后就这么一个女儿,那是必须是要像男孩子一样能顶门立户才可以。
不过现在,现在看来,自己女儿是比一般男娃都厉害,这让他怎么能不自豪。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送走纪六老爷子两人,一家人也准备歇息。
纪永灵刚要关院门,却见一个匆匆的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大伯家的老大纪永松回来了。他不是在县里念书吗,怎么这么晚回来?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纪永灵一边重新打开院门,迎纪永松回来,一边问道。
“是灵儿啊,我爹打发我回来看看家里地龙翻身有没有出啥事,爷奶呢?”纪永松跨过门槛,朝着纪老爷子和纪老太太的窑洞走去。
纪老爷子和纪老太太掀开草帘子,从窑洞里出来,看是纪永松,忙让院里的纪满川去接纪永松的包袱。
纪永松坐下喝口水,歇息一会才说了这次回来的缘由。
原来,昨天天狗食日加上地龙翻身,有个别屋舍倒塌,县里谣言四起,说这是天降异象,龙脉受震荡,不久会有祸乱降临。
纪永灵有些无语。但是看到大家一脸郑重的神情,也装作沉重的样子。
纪满川拧了拧眉头,问纪永松:“县太爷就没请个大师给镇镇啊?”
“县令大人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还杖责了请奏做法事的人,另外还有个事......”十三岁的少年,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最近咱这庆州府地界又开始有土匪冒头了,听说有一小股土匪盘踞在新宁县,抢了好几次宅子。”
“咚”纪老爷子的旱烟锅子重重砸在炕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