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虽应允高慎出任北豫州刺史,可一想到他与高澄、崔暹之间的嫌隙,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任地处东西边境的北豫州之地,其用心昭然若揭。
也就修书一封,密送给了秦姝,命她潜伏至高慎身边,严密刺探高慎的一举一动。
不过是高欢对她长安的种种遮掩,依然心有疑虑,也想借此机会再试探试探秦姝而已。
最后高欢同意了高慎的外放之请,再任命了慕容绍宗为御史中尉。
秦姝收到信后,打开一看,先看到里面附了一枚印章,印上现在只有“文雀”二字,不像以前的还有一端云纹,还给出几处靠近的联络点。
秦姝看着印章,心里很是复杂,想到自己仍旧是高欢所培养的细作,不是在赤冰台,就是在长安,如今亦要去北豫州。
在看完信件后,也就将其焚烧殆尽。
她不知道高慎是否有反意,此去经年,何时能归,是否如顺?
以前她还是孩子,都是徐慧指派着自己行事,如今却只有她一人独自行事。
对于高欢安排,她只有本能的接受,
不过在出发之前,她还想多看看幼子长恭,随后便信步至宋娘的院中。
可在院中空空如也,并未见长恭玩耍的身影。
秦姝再向奴婢询问,才得知长恭正与孝珩、孝琬一同玩耍。
就只能在后院中慢慢寻找,终于走近他们正嬉闹的庭院,远远地凝视着自己的孩子。
长恭独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孝珩拿着藤球逗孝琬,就和秦姝年幼时一般,即便才两岁,却有一种拘谨之态。
秦姝内心无比惆怅,思忖着,这次听从高欢的指令,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回到此处,再看一眼自己的亲生骨肉。
她满心愧疚,自责自己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没能陪伴他慢慢成长。
“阿姝,你喜爱孩子,我都说了,我们生一个就得了!”
温润的嗓音自秦姝身后响起。
秦姝转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脸笑颜的高澄。
秦姝心中五味杂陈,未及多思,便主动吻向了高澄,
高澄虽然只是开玩笑,玩笑虽有几分调戏之意,但亦有本意在其中,他虽震惊,但更多的是欣喜
所以急切的迎合着秦姝。
不远处的王含芷恰好目睹这一幕,不由惊得站起身来。
元仲华与宋娘瞧见王含芷震惊的神色,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高澄已将秦姝轻轻抱起,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哼,那秦姝果真与子惠哥哥有私情!”
元仲华气得双颊绯红,直跺脚,
王含芷心中虽也诧异,心里也知晓这是迟早之事。
如今秦姝既然顺从了高澄,那么日后高澄是否会独独钟情于她一人呢?
宋娘则一脸淡然,仿佛这一切皆与她无关。
毕竟,她不过是高欢塞给高澄的,与高澄之间并无深厚的情感纠葛。
高澄对秦姝今日的主动感到颇为惊讶,心里更是难掩激动。
他抱着秦姝步入屋内,一路稳稳地走到床边,才将秦姝轻轻放下。
高澄迫不及待地伸手为秦姝褪去衣衫,当两人仅剩下内衬时,秦姝却蓦地停了下来。
“子惠哥哥,我为你蒙上双眼?”
高澄微微一怔,
“阿姝,你既已愿意与我在一起,就让我好好看着你,不行吗?”
秦姝垂首思索片刻,想到,此去若是一去不返,或许无需遮面;
但若还有机会归来,还有机会归来呢?
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高澄见她摇头,也就缓缓闭上双眼,微微扬起头。
秦姝取出昔日为高澄蒙眼的白绢,小心翼翼地为他系上。
待高澄双眼被蒙住,她才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再次深情地吻向高澄。
一时间,屋内两人的身影开始交错缠绵。
高澄的双手轻轻抚摸着秦姝的脸庞,试图通过指尖的触感来感受她的模样。
他的动作轻柔无比,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深情与克制。
此刻的他,竟似回到了年少时那般紧张,生怕自己的鲁莽会弄疼了秦姝。
但他多虑了,秦姝似乎并未表现出丝毫的不适,而是主动迎合着高澄。
高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可这疑惑很快便被他抛诸脑后,他只想沉醉在这与秦姝的温柔缠绵之中。
......
“阿姝,你……不疼吗?”高澄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秦姝简短答出:“不疼。”
高澄的心猛地一沉,一阵难受涌上心头。
他不敢去想象秦姝在长安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只是默默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拥着。
秦姝凝视着高澄高挺的鼻梁与柔软的唇瓣,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高澄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她的手拇指处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子惠哥哥,今夜我们多说点话,好吗?”
高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轻轻的问道:
“阿姝,你的心中是否独我一人?”
“是啊,子惠哥哥。
只够装得下你一人,所以容不下其他人了。
在长安,有次我病了,从那时候开始便会不由自主地想你。
在想你会在做何事,
在想你身边围绕着多少女子,
在想你是不是又挨打了。
在想你,有没有如我想你一般想我!
我也会时常回忆起我们初见之时,那时的我只觉得你好美,好漂亮的哥哥,我见了都不敢再多看你几眼……”
高澄觉得只要秦姝心里只有他就够了,不想让自己再去好奇她曾经又经历过什么人。
可听着秦姝的话,竟止不住的流泪,泪水渐渐浸湿了蒙眼的绢布。
“美?为何是美,而非英俊?”
他带着一丝鼻音问道。
“你就是美。那时的我只觉得自己又脏又臭,在你面前,满心都是自卑。”
高澄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哽咽,
“阿姝,在我心中,你是这世间最为干净美好的女子。
你的模样或许已与往昔大不相同,
可如今我无论如何努力回忆,都好难想起你的面容。
但在我的记忆里,你就是最漂亮的那一个。
你又何须自卑?又何必害怕我看见你的容颜?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我都是喜欢你的。”
秦姝以手支着头,侧卧在床榻上,静静地凝视着高澄的面庞,
“子惠哥哥,你为何哭了?你可真是个爱哭鬼。”
高澄惊觉,发现被泪水浸湿的绢布隐隐约约看得出秦姝的面容。
他急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眼前虽有身影颜色,却仍旧朦朦胧胧,始终不得真切。
他双眉紧皱,只能凭借想象在脑海中勾勒出秦姝的模样。
他的双手再次轻轻抚摸着秦姝的脸颊,秦姝见状,微微移动他的手,让他能更细致地感受自己的面容。
“阿姝?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为何我的心如此慌乱,如此害怕?”
秦姝望着高澄,眼中满是愁绪,微微抽动嘴角,努力控制着不让泪水滑落,随后再次吻向高澄。
许久之后,秦姝静静地凝视着熟睡的高澄,烛火摇曳之下,能与心头人彼此相依是多么令她幸福的事,可天亮之后她就要走了
所以舍不得就此睡下,想着再看久一点,久一点,甚至希望时间停滞,黎明不来!
此刻她终于崩不住,流下眼泪,
“子惠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心里有我,阿姝不过浮萍,注定漂泊,留也留不住!可走也舍不得!”
......
次日清晨,高澄还是醒来晚了。
急忙扯下蒙眼的绢布,发现秦姝早已不见踪影。
他懊悔不已,自责昨夜睡得太过沉酣,本有机会趁机偷看到她的面容,却竟连秦姝何时离去都未曾察觉。
他匆忙起身,整理衣衫,准备上朝。
但心中却始终牵挂着秦姝,毕竟昨夜他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便匆匆朝着秦姝房间行去,可进到房间后,里面却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高澄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随即急忙冲到府邸大门口,向守卫询问。
“有没有见过,我阿姝出门”
“大将军,卑职见她一大早就背着行囊,骑马离开了。”
“她果真有事瞒着我,又哄了我,这样弃我而去!”
高澄心中既恼怒又失落,立刻让人牵来马匹,并开始脱下身上的朝服,然后翻身上马。
舍乐见状,急忙阻拦道:
“大将军,你这是要作何?不是要上朝吗?”
“是秦姝,她又走了,快派人随我一同去追!”
高澄心急如焚,不明白为何秦姝总这样不告而别,就像手中的沙子,怎么都抓不住!
舍乐无奈赶忙也牵来一匹马,带着十几名侍从,紧随着在高澄而去。
“大将军,我们该往何处去追?”
“上次她前往彭城,如果这次她还是去那里,那么往南去必定要渡黄河,我们去淇门渡。”
高澄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疾驰而去,身后扬起一片尘土,一行人连着追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快到渡口了。
秦姝此时已来到淇门渡,独自雇了一艘小船,准备带着马匹一起渡河。
船只缓缓驶离渡口不久,却突然听到岸边传来高澄的呼喊声:“阿姝,阿姝……”
秦姝心中一紧,急忙转头回望岸边。
只见高澄骑着马在岸边奋力的追赶着,他的头发与衣物随风飘动着
秦姝此时惊觉自己并没有带面具,立马摸着脸,懊恼自己一时激动而疏忽,
可一切都不再是要紧的事,高澄的出现让她既喜又欢。
船夫见着岸边上有人在追也就询问着
“娘子啊?岸上那行人是追你而来的吧?我们是否靠岸?”
虽然她的心中有万般不舍与感动,却也只是静静地立在船头流着泪眺望,
“不了!”
高澄这次终于看清了秦姝的面容,他摆了摆头,开始哭泣
尽管相隔有一段距离,他还是一眼认出,船上的秦姝便是昔日芦苇滩的桃子,是长恭的母亲。
原来,秦姝早已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她从未对自己吝啬过任何!
反倒是自己,又是何其的笨,何其的傻,他又兴奋,又伤心,又害怕,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