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在晋阳一待便是两个月,直至十月,才启程返回邺城。
到了邺城以后,只要早朝散了,就径直与崔暹、封隆之等人在麟趾阁确定修格最后细则。
几日后,修格完成,因是众臣在麟趾阁议撰,故命《麟趾格》。
崔暹事先宣读了《麟趾格》各篇。
完毕后高澄便在朝堂上宣言:
“往昔格律混乱不明,法度松弛不严,致使朝纲难振,政令不畅。
如今《麟趾格》已然问世,此乃诸般行事之准则绳墨。
朝堂之上,诸位当以身作则,率先垂范,精心研习其中条文,施政断事,皆依此格,切不可私意妄为,更不能以权谋私。
六部各司,自今日起,一应政务、狱讼、赋役等事务,俱按《麟趾格》之章程严格施行,若有舛错违逆,国法森严,定难饶恕!
此后,当以此格为纲,严谨治理民事。若有朝堂之上,再有贪赃枉法者、忤逆犯上、扰乱朝纲者、曲解格意者,必加严惩,绝不姑息轻饶!”
皇帝元善见微微点头
“诸位爱卿于麟趾阁中耗费五年之久,为此呕心沥血,不辞辛劳,如今终成《麟趾格》,诸位爱卿功不可没!
传朕命令,将《麟趾格》张榜于宫门,下发至各级百官。
诚如高卿所言,从今往后,一应政务、狱讼、赋役等事项,俱按《麟趾格》而行!”
高澄望向崔暹,两人目光交汇,彼此点头微笑。
自《麟趾格》颁布后,高澄难得有了些许闲暇。
一日,他身着一袭常服,带了几名护卫,漫步于街市之中。
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想要听听百姓对新格的看法。
街市上热闹非凡,叫卖声此起彼伏,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忽然,他听到有人提及孙腾,心中一动,便放慢脚步,悄然靠近那两人,侧身细听。
“你知道孙腾孙司徒吗?若想脱了奴籍,只需去他府中求情,他便能帮你恢复良人身份!”
“哦?是真的?”另一个人有些不敢相信。
“据说是因他失散女儿的缘故,他寻访多年无果,怀疑自己女儿给人当了奴婢不得自由,所以才想免除更多奴婢身份,好早日找到自己女儿。”
待那两人走远后,高澄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左右说道:
“走,我们也去拜访拜访,我父亲所倚重的邺城四贵。”
说罢,他带着侍从,大步流星地朝着孙腾府邸走去。
不多时,便来到孙腾府邸。
家丁将他们领到了孙腾的正堂。
高澄一踏入房门,只见孙腾侧卧于床榻之上,手中拿着点心,正悠闲地看着书卷。
旁边还有其他官员,见了高澄来了,也就立刻上前拜见
“下官,见过大将军!”
高澄对那些人笑了笑,随后缓缓进屋。
孙腾见了高澄进屋,只是抬了抬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额,世子来了,请坐,请坐!”
言罢,却仍旧没有从床榻上起身,更无上前拜见之意。
高澄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却面不改色。
他缓缓走进屋子里,在孙腾床榻前来回转了两圈,眼睛紧紧盯着孙腾。
心中暗自思忖:“这老匹夫,仗着是父亲倚重的勋贵老臣,竟如此傲慢,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
随即大声喊道:“舍乐、师罗,把孙司徒从床上给我拖下来。”
“是!”
舍乐与师罗齐声应道,快步上前。
此时孙腾才惊觉不对,放下书卷,满脸震惊地看向高澄,
“世子何故如此啊?世子何故如此啊?”
一旁其他官员,也就全往屋子一侧挪动躲避。
舍乐与师罗不由分说,上前拖拽着孙腾,将他按弯了膝盖,使其跪到了高澄面前。
高澄从舍乐手中要来环首刀,用刀环轻轻敲打着孙腾的脸,眼中满是轻蔑,
“何故如此?司徒若是以礼待我,我又何故如此?”
孙腾只觉受了奇耻大辱,心有不甘
“你父亲,高王尚且对我以礼相待,你这……你竟然如此折辱于我!”
孙府的众家丁在门口远远围观,一个个面露惊惶之色。
却都不敢上前与高澄的人对峙,只能踮起脚尖,紧张地看着屋内的情形。
其他官员也都不敢前去劝阻,只是一旁小心蜷缩着身子。
高澄敲打几次后,收起环首刀,递给左右。
双手撑着身子,往榻上半躺着,冷笑着问到孙腾:
“欲人以礼待己,必先以礼待人。这个道理,孙司徒难道不明白吗?
还是你家这床榻躺着太过舒服,司徒舍不得起身迎客拜礼?”
孙腾满腔愤恨,却又不敢发作,只能低下头,一时语塞。
“我试了一下,看来也没有多舒服啊!”
高澄说完,立马又正坐身子,言语变得狠厉起来。
“那只能是司徒你,目中无人,傲慢无礼,没把我这高王世子放在眼里!”
随后面向自己的护卫,
“把他给我带到门外去,让他给我站着反躬自省!”
“是”
舍乐与师罗拖着孙腾来到门外,强令孙腾北门而立。
孙腾此时心中对他满是愤恨。
可一想到他是高王世子,又手握京畿重兵,不敢与他在正面相抗。
只能暂且咽下这口气,想着日后再向高欢告状。
高澄留下两人在孙腾府上盯着,自己则带着其他人快步离开。
出府之时,一女婢远远地盯着高澄,待他走近后那女子急忙低下头拜见。
高澄并未在意,只是瞥了一眼,便径直出了孙府。
其他人也纷纷来到孙腾面前,小声说着:“司徒大人,我们,我们都先告辞了!”
随后都争先恐后得离开了孙府。
舍乐有些担忧
“大将军,您就这样得罪了那孙腾,不怕高王日后怪罪?”
高澄想到孙腾不问缘故使奴为良,已是违制,心中毫无惧意。
满不在乎地说道:“怕什么,该怕的是那孙腾!”
秦姝正在宋氏院落里偷看长恭,眼里满是温柔与欣慰。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秦姝?你在这里干嘛?”
秦姝慌忙转身,看见是王含芷。
她也向里面望了望,看见宋氏正抱高长恭逗弄。
秦姝本想立即跑开,却被王含芷叫住了。
“等等,我能和你聊聊吗?”
王含芷的声音轻柔。
秦姝无奈,只得跟着王含芷去了她的房里。
王含芷进屋后,看见秦姝拘谨的模样,轻轻拉起她的手,往旁边的榻上坐下,同时屏退了屋内的所有婢女。
秦姝心中不解王含芷为何会叫自己,更不知道她会跟自己聊些什么。
这时,王含芷温柔说道:“不知道阿姝!会不会针线?”
“我不会!”秦姝低声答道。
“不会可以学,要不我教你,毕竟每个女人,都要懂得女红才是!”
王含芷虽然温柔客气,可这提议却让秦姝更加不知所措。
“谢谢你,当初要不是你救了我,恐怕……”
她一边说话,一边起身去端出针线篓,取出绢布。
秦姝立刻说道:“夫人不用言谢,夫人,我真的不善女红,也不喜欢针线。”
王含芷听后,也就停下手中动作,走到秦姝身旁坐下。
拉起她的手
“我一直以来,有一事不解,你与世子应当是情投意合,为何却没有嫁给她做妾?反而是在他身边做了护卫?”
秦姝抬头盯着王含芷,心中纠结万分,她不想说,可又觉得难以回避。
犹豫片刻,幽幽问出:“喜欢,就一定要嫁给他才行吗?”
王含芷被她的言语震惊,不禁陷入沉思,片刻后问道:“既然喜欢!为何不嫁?”
“他不缺我一个,夫人,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
秦姝说完,便站起身子,想要离开。
正要出门之际,却看到高澄正立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