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兵将声音压得更低,神色紧张地说道:
“桃枝啊,我说了,你可千万别急,知道了以后,也别到处去打听,不然啊,只怕大祸临头。”
刘桃枝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追问道:
“那我阿娘到底怎么了?”
小兵先谨慎地确认道:“你阿娘是不是三十七八岁?
前年八月中下旬在崤函道失踪的?
当时穿的是黑青色外衣,对吧?”
刘桃枝赶忙点头,“嗯嗯”了一声。
小兵长叹了一口气,满脸无奈地说: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与你说的样貌、年纪、时间,地点,全都与我见到的那位娘子对得上。”
“那时候啊,
也不知道达奚武将军从哪儿绑来一个娘子,带回军帐里,
然后……然后就把那娘子给糟蹋了。
那娘子性子刚烈,拿起刀就要砍达奚武将军,
结果……结果就被他们一刀给杀了。
实不相瞒,当时就是我和另一个兄弟,一起去埋的尸体。”
刘桃枝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紧握住,眼中满是怒火
再次咬牙切齿地问道:“达奚武?”
小兵急忙捂住他的嘴,慌张地说:
“哎呀,你小声点!他们这些大将军,要弄死咱们这种小人物,就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你啊,知道这事儿就行了,别再想其他的了,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刘桃枝眼中愤恨至极。
可他们只是普通小兵,达奚武如今身为西魏侍中,身边戒备森严,他们根本没机会接近,更别说报仇了。
听了小兵的提醒,刘桃枝一时沉默不语,可心里早已被仇恨填满。
对他和秦姝来说,慧娘就如同母亲一般。
如今慧娘失踪这么久,小兵所说的情况又如此吻合。
他心里已经确定,就是达奚武害死了徐慧娘。
后来,刘桃枝向小兵打听了具体的埋葬地点,等到休息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了秦姝。
秦姝听闻,顿时大哭起来,其实她心里早有预感,慧娘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可当这个消息被证实的时候,还是感觉如遭雷击,悲痛欲绝。
于是,两人来到长安城外,朝着东面方向,燃起纸钱,然后双双跪地,恭恭敬敬向着叩头,祭拜慧娘。
后面两人再开始商量报仇的办法。
他们先是查探到达奚武府邸地址,可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发现达奚武每次出门,身边都簇拥着好几个护卫,根本无从下手。
秦姝如今不过十七岁,刘桃枝也才十五岁,面对这样的情况,他们不可能成功报仇。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
秦姝跟踪发现,达奚武总会三天两头地光顾,长安城里最大的青楼——翠屏苑。
可她是女孩子,青楼那种地方,她没办法进去。
只有让刘桃枝有空时,再去查探。
刘桃枝之后也成功跟踪达奚武,一起进了青楼,可进到里面后,发现接待他的门口,依旧是重重护卫把守。
他根本没机会接近,只能无功而返。
他沮丧地问秦姝:“阿姐,现在怎么办啊?”
秦姝沉思良久,缓缓说道:“我有办法了,到时候你帮我就行。”
刘桃枝急忙问道:“阿姐,什么办法?我怎么帮你?”
“我卖身到青楼里,找机会接近达奚武,然后再趁机刺杀他。”
刘桃枝一听,立马反对:
“阿姐,这样太危险了!达奚武一个人就难对付,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侍卫啊。”
秦姝抿了抿嘴唇:
“我当然要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偷袭。
到时候你准备好快马在楼外等着,
我得手后,就直接从窗户跳下去,
这样或许就能逃脱。”
刘桃枝担忧地说:
“要是……要是你也被那个混蛋欺负了怎么办?”
秦姝心中当然也有这份担心,一时沉默不语。
可一想到慧娘的死,她心里更想报仇
只是对刘桃枝说道:“你放心,不会的。”
虽然刘桃枝还是满心担忧,但两人还是决定按计划行事。
秦姝来到青楼门口,抬头望着那雕梁画栋,看了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老鸨就扭着腰肢,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小娘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我是来卖身的!”秦姝神色冷淡地说道。
老鸨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秦姝。
只见这姑娘眉如远黛,眼有神韵,肌肤胜雪,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且她神情自若,虽衣着朴素,但气质却是清新脱俗,绝尘不染。
老鸨又围着秦姝转了一圈,只见她身材高挑,虽有些纤瘦,但依旧楚楚动人。
老鸨心里暗自高兴,能得到这般颜色的姑娘,可真是走了大运,更何况这还是个自投罗网的。
于是老鸨笑道:“小娘子,我在这青楼里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见有人来卖自己的!那小娘子,你的名籍呢?”
秦姝看了老鸨一眼,冷冷说道:“没有!”
老鸨一听,笑容更甚:
“没有名籍,那便是流民,就是天生的奴婢,那价钱我可出不高哦!”
“无所谓,只要能有口饭吃就行!”秦姝语气依然冷漠。
老鸨大喜过望,忙吩咐一旁的小厮:“快去取十五两银子,还有笔墨纸砚来。”
秦姝这时说道:“我还有个条件,伺候谁,我说了算,我只卖艺,不随意接客!”
老鸨一听,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打量着秦姝说道:
“我们这儿的规矩可都是我说了算,既然卖身,哪有不接客的道理?”
秦姝立刻回答道:“若不能如我所说,那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老鸨见这等美色就要从眼前溜走,急忙上前阻拦。
着急地说道:“可以,可以,就依着娘子,就依着娘子!”
心里却在盘算着以后怎么哄骗、威胁她依从。
然后又从银钱里拿回去了五两银子,嘴里嘟囔着:“这样的话,价钱可就得减减了。”
秦姝看了老鸨一眼,然后在卖身契上签下名字“徐姝”,并重重地盖了手印。
老鸨欢喜地拿着卖身契,和一旁的小厮相互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透着狡黠和贪婪。
之后,秦姝便在青楼里住了下来,开始接受老鸨的训练。
其实秦姝以前在赤冰台就学过琴棋书画、歌舞技艺。
心中不禁苦笑,当初学这些的时候,她从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现在才知道,是为了有朝一日,用来取悦男人啊。
她便自己走到古琴边,轻轻坐下,玉手拨弦,弹奏起了一首《广陵散》。
老鸨在一旁听到,一时惊叹不已,心中暗自猜测。
“这小娘子会不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如今家道中落才流落至此。”
老鸨又让秦姝展示了其他才艺,一番见识下来,更是觉得自己捡到了宝。
此后,也就事事依从了秦姝,并没有强迫她接客。
过了几天,宇文护再来小院,没再见到秦姝。
但却看到刘桃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