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执杖人收了力,打了五十几下,高澄就已经没了呼喊的力气,渐渐疼得昏死了过去。
高欢手下见状,赶忙停下了板子。
可高欢仍旧暴怒吼道:“怎么停下了,继续给我打!”
手下面露难色,低声说道:“高王,要是继续打下去,世子怕是支持不住了!”
高欢眉头紧皱,双眼一闭,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可他还是一挥手,示意手下继续。
执杖人无奈,只得再次举起板子,但力度又减了几分。
高欢其实早已瞧出了端倪,虽没有点破,可心里的怒气也未消去,仍是不肯让人停下施刑。
娄昭君被婢女搀扶着,疾步来到高欢书房。
她不顾一切地要想往里面闯,却被门侍卫拦了下来:“王妃,高王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让进啊!”
娄昭君眼神闪烁着焦急。她随即跪到地上,大声对着屋内哀求道:“大王,您要打就打我吧!子惠这孩子怎么受得住啊!大王!”
秦姝以及娄昭君跟随而来的侍从们也纷纷跪下,一时间,高欢书房外众人都开始为世子求情!
这时,尔朱英娥在远处偷偷看着这一切,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自得意,觉得如今才算是报了昔日之仇。看了一会儿,她便偷偷返回自己屋里。
娄昭君继续哭喊着:“大王,要怪都是怪我!你不要再打子惠了!子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
高欢在里面听着这声声哀求,心中愈发烦躁,他大声吼道:“来人,把王妃给我拉回去,禁足!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见任何人!”
娄昭君一听,只觉得万念俱灰。
听到里面一阵一阵的板子声,却听不到高澄有任何动静,她的心像是被无数针扎着一样,她大喊道:“大王,您如今怒气难消,说来,都是我未管教好他!但是子惠要是没命了!我也不活了!”说着,她便往旁边立柱上撞去。
一时众人都拉扯着她,但还是撞上了立柱,这一撞,鲜血从额头直涌而出,接着便倒在了前来搀扶的婢女身上。众人惊慌失措,急忙向高欢禀告。
高欢听了,急忙打开了门,上前查看娄昭君。
还好身边人都及时拉了一把,娄昭君并无大碍,只是虚弱地躺在那里,仍能说话。
她哭着哀求丈夫:“子惠的错,亦是我的过错!大王,算我求求您,看在他是你嫡长子的份上,饶恕他吧!”
高欢看着娄昭君,眼神复杂至极,但他仍旧不肯回答。
他觉得如果此事就此轻易了结,高澄以后怎能轻易改正。
而且高欢后宅发生的私通之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一想到高琛,他就真怪上了娄昭君,觉她得不但没管好后宅,更没管好儿子!
于是高欢起身,背对着娄昭君,吩咐道:“把王妃带回去,没听到吗!?”
娄昭君撑着肚子,刚才已是撞得头昏脑涨,她哀伤无助的望着高欢,眼泪止不住,只能能任凭由侍卫搀扶带离。
此时秦姝早趁机跑进了屋子里,她呼唤着高澄,可高澄已经疼晕了过去,毫无回应。
而执杖人在娄昭君撞柱那一刻,也顺势停了下来。
高欢进屋看到这一幕,怒吼道:“没让停,继续给我打!”秦姝见状,赶忙往高澄身上趴去,硬生生帮高澄挨着板子,也未喊出一声。
高欢见了,心中触动,终于松口:“罢了!罢了!把他给我拖下去关起来,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侍卫这才扶起高澄,往他房里走去,秦姝亦跟了上去。
可在把高澄放到床上后,侍卫把也秦姝拉出屋子,并说道:“姑娘,高王可是下了命令,谁也不能进来,你就别为难我们了!”
秦姝就这样被推出了屋内,并被堵在了外面。
她满心的委屈和担忧,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又回到高欢书房门前。
虽然她一向对高欢有些惧怕疏远,但此刻为了高澄,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跪在门口向高欢求情:“高王,您就宽恕子惠哥哥吧!如果不管....他就....您就让我去看看子惠哥哥吧!”她并未像小时候一样喊他义父。
高欢听了她的求情,也并未理她,反而让人关了房门。
但他仍旧心烦意乱,一时没有心情处理诸事,便躺在榻上按着额头,试图驱散那些烦闷愁绪。
到了晚上,尔朱英娥领着儿子高浟,并命婢女们带了食物,一行人来到高欢书房。
在门口,尔朱英娥看了秦姝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随后便进到屋里。
她轻轻唤醒高欢:“大王,该用晚膳了!”
高欢这才从那烦闷的思绪中朦胧醒来,坐直身子后说道:“如今我气都气饱了,怎还吃得下饭!”
尔朱英娥便让高浟慢慢走到高欢面前,高浟不过两岁,却口齿清晰稚气说道:“阿爷,吃饭了!该吃饭了!”并用他那稚嫩的小手拉起高欢的手。
稚子可爱,高欢也就跟着高浟坐到桌案旁。
尔朱英娥便摆出了食物,可高欢看着那些食物,却觉得如同嚼蜡,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
尔朱英娥见状,便轻轻说道:“听说大王责打了世子,虽然妾身不知所为何事!但大王还是请不要继续动气。别气坏了身子!”
高欢看了尔朱英娥一眼,语气有些疲惫地对她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我现只想多静一静!”
尔朱英娥也不纠缠,便命婢女收拾了碗筷,带着儿子退下了。
这时外面的侍卫尉兴庆进来说道:“高王,那秦姝姑娘还跪在门外!”
高欢心里感慨她对高澄倒是忠心耿耿。嘴里却说道:“她要跪,就让她跪吧!不要管她!等她跪难了,自然就走了!今晚我就在书房歇息!你退下吧!”
于是高欢翻书到半夜,可他最终也没看下去几行。
他的脑海中一直闪现过高澄从小到大各种回忆,自己一向喜欢他聪明伶俐,可如今却做出这等事来,他此时失望透顶。
高欢此时万分纠结,纠结是否该废了他的世子之位。
毕竟高澄是他一直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而且其他孩子都还年幼,此时没有任何一人能比得上高澄。
他越想越心烦意乱。他想到了高琛,他也曾对他寄予厚望,委以重任,可他却觊觎自己的侍妾!
而如今长子高澄亦是如此,怎能不让自己失望!
直到半夜,高欢才躺到榻上准备休息。
但他刚闭上眼,又突然想起了秦姝,便起身打开门裂了个缝。
只见她仍旧跪在屋前,那瘦弱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单,虽然到了四月,可晚上仍旧天寒,她亦怀抱着双臂,努力让自己坚持着。
几个时辰以来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就这样默默地跪着,乞求能去看看高澄!
高欢一时心软了下来,如今秦姝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虽不善言语,可与高澄自小就情感深厚。
他曾经也不知高澄为何会亲她多过自家姐妹,如今也才算是明白。
如今也让人打了高澄,而接下来,难道就要一辈子关了娄昭君与高澄吗?
加之高澄挨了打,他心中也有些担心,高澄真如高琛一样一命呜呼,那到时候自己恐怕又会后悔。
于是从身上掏出了一块令牌,打开了门扔出了门口,而后关上了门。
秦姝见了令牌,连忙上去捡起来!旁边的侍卫尉兴庆连忙提醒秦姝:“还不快去看看世子,高王准你去见世子!”
秦姝拿起令牌,一时欣喜,站起身就往高澄屋里跑!
这时尉兴庆却跟了过来说道:“唉,世子今日怕是没有吃上几口饭,肚子也该饿了。我先带你去厨房弄些饭食!”
秦姝连忙点头,到了厨房尉兴庆点亮了灯火,收了些稀粥面食,并加热后帮秦姝装好,并往盒子里放了些治伤药,嘱咐道:“待会儿进去了记得帮世子上药,不然怕伤口发脓,到时候就不好了!”
然后一直送秦姝到了高澄屋外,期间也嘱咐了秦姝如何照顾,秦姝亦是连连点头,在看着秦姝进了屋子,才放心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