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晋阳的霸府中,一场盛大的元正宴会正在举行,霸府处处内张灯结彩,红绸飘舞,洋溢着新年喜庆。
高昂与侯景在取胜荆州后,被召回晋阳,此刻他们也列于宴会之中。
前殿里,男子们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殿中央,一名男性舞者,正尽情演绎着胡腾舞,他的舞步矫健有力,肆意洒脱,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却又不失灵巧之态。
众人皆被这热烈的舞蹈所感染,随着丝竹管乐的节拍轻轻晃动着身子,沉浸在这欢快的氛围之中。
待舞曲结束,端坐在正中高位的高欢缓缓起身,他举起手中的酒盏,先向两边的武将及霸府官员示意。
说道:“今日元正,诸位能来此宴,本王甚感欣慰。我高欢能有今日,皆赖诸位鼎力支持。大魏日后的安定,也离不开在座各位倾心辅佐。再此我先敬诸位一杯!”说罢,他仰头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气。
霸府众臣纷纷起身,齐声高呼:“全赖高王英明领导,我等愿为高王、为大魏鞠躬尽瘁!”随后都将盏中之酒饮尽。
而后,高欢再次举起酒盏,对着高昂与侯景二人说道:“敖曹人称在世项羽,景亦是智勇善谋,此次立下军功,平定三荆,我再单独敬二位一杯,请!”
高敖曹与侯景望着高欢,同时举起酒盏回敬道:“高王抬爱!”说罢,几人皆一饮而就
高欢接着说道:“如今别帝西去,至国分化,欢有愧社稷!但有诸位猛将贤才,不愁将来不能一统大魏?今日元正,诸位将军贤才可都不要拘谨,一定不醉不归!来来来!再干!”众人再次举盏回敬,气氛愈发热烈。
之后,殿中又来了一群男舞者,跳起了节奏欢快的北胡舞。
高欢趁着酒性,站立起身子,大步流星地移步出了端位,走到殿中两侧坐席之间,拉起参宴的昔日怀朔亲友尉景、窦泰等。跑到殿中,跟着舞者一起跳起胡舞来。
高欢此时脸上笑容满面,仿佛忘记烦恼,此刻的他只想与众人尽情享受元正佳节。
殿中两侧前排是世子与立功之将。霸府臣子则按照官职依次向后排坐,秩序井然。高澄并未随父亲一起跳舞,而是在一旁跟随乐奏轻轻打着节拍。
此时,一人端着酒盏来到高澄面前,恭敬说道:“下官大行台都官郎中,崔季舒,前来敬世子一盏酒!”
高澄随即抬头看向眼前之人,只见他面容和善,一脸奉承笑颜,显得非常恭敬有礼。
高澄自己便起身端起酒盏,心中想到高琛在受父亲重用时,常提起过两个崔姓之人,一人为崔暹、一人便是眼前的崔季舒。
高澄随即故意问道:“崔季舒?诶,可是昔日小叔常提起的崔叔正?”
崔季舒笑着说道:“在下小字正是叔正!劳世子记得!”高澄随即轻轻一笑说道:“既如此,请!”说完与崔季舒互碰酒盏,随即干杯。
而后崔季舒小心问道:“下官久闻世子少慧,今日得见心里敬服,能于世子身侧侍奉?”
高澄一笑,便往旁边移动了一步,然后坐下身子,然后示意崔季舒坐下。高澄便向崔季舒询问霸府之中各官员品行才能,崔季舒也是一一作答,他言辞流利,对每个人的特点都能娓娓道来。
高澄最后问道:“听说你还有同族子侄,名为崔暹?此人如何啊?”
崔季舒便笑道:“世子见我如何?”高澄玩笑道:“我觉叔正如一笑面之虎!”
崔季舒矢口否认道:“非也、非也!叔正怎会是虎,我当是猫!想来恭顺!”
然后说道“若说是虎,我那子侄可称为虎!不过乃是一冷面之虎,用之无惧奸佞贪枉!”
然后再凑近高澄耳边轻声说道:“昔日酋长大都督在时,知贪腐之风甚重,本欲决心根除,我那子侄心誓言支持,一举向都督检举数名勋贵,可...都督却不幸!”随即便作悲伤之状,亦不再多说。
高澄此时心中一动,心想小叔之死莫非与打击勋贵贪腐有关,但此事重大,他也不便多问。
反而问起了崔暹所坐方位,然后跟随崔季舒指引望去,只见崔暹独自端坐于位,并未同周边众人饮酒问候,脸上也无过多表情,只是静静夹菜而食,给人一种沉稳内敛的感觉。
待胡舞结束退下,高欢也回到中位坐下!
此时已女子着一袭素雅衣裳,怀抱古琴缓缓步入殿中。她坐于殿中备好的团蒲之时,将古琴摆正到面前的矮案上,便轻轻拨动琴弦,开始弹唱起来。
琴声婉转歌声悠扬,唱道: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
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
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
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词曲满是相思离愁,曲调悠远哀伤,众人一时都听得入了神,心中不禁生起了悲情。
高欢听到“西洲”不由想到关西,又想到如今北魏一分为二,两帝为主,便问唱曲人道:“此为何曲?怎叫我如此哀伤!”
那女子便说道:“此曲出自南梁,称西洲曲,寄男女相思故而哀伤!”说完也就退出殿中。
高欢随即眼中含泪,感慨道:“曲中西洲不正如今之关西!让人追忆不可思!如今大魏一分为二,各为其主,还得靠诸位日后鼎力相助,好令大魏早日东西归一!”
众人纷纷举起酒盏宣誓道:“誓为一统大魏,东西归一!东西归一!”声音激昂,充满了决心与斗志。
就在这时,一士兵匆匆跑近高欢身边,抵上一封密报。
高欢当即拆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里面便是朱浑道元率众归降之信,信中也言道元修已在关中饮鸠而亡。
高欢一时失手掉了降信,随后作痛苦之状,大声喊道:“出帝驾崩了!是被宇文黑獭那厮给毒死的!”
众人听后都觉惊愕,但毕竟效忠于高欢的大多并非忠于元修之人,所以并无过多伤感,只是都震惊于宇文泰手段狠辣,行事果决。
高欢已经无心今日元正宴席。
他先命人前去迎接朱浑道元归降部众,而后便称要发檄征讨关中。
众人皆上前劝阻,窦泰上前说道:“如今关中实力未可知,不妨先遣人试探一二!末将愿亲自领命!可今日天色已晚,府内聚众,待明日再加详论吧!”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高欢听了便说道:“如此也好,那今日就先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