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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三月,荣庆派人来传信儿,说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总督已经松口,事情基本办成了。

这事儿还得上报朝廷之后才能最终决定,不过总督裕禄是满贵,他去上报,难度会小很多。

汤潇逸也没太多时间去处理,婚期临近,汤家变得越来越忙碌。

“再往上去一点儿,对对对,就是这样。”

“怎么干活的!挂个灯笼都不会挂,那一串往左一点儿。”

“对联再往上一点。”

“夫人,老家亲戚来了……”

院子里,各种红色的纺织品被绑在了各处,包括树上都绑了红布。

红色的灯笼一串一串的挂在道路两旁,门口和屋檐下还挂着大灯笼。

喜字已经贴到了门窗上,甚至就连鞭炮,也是红色的。

突出一个喜庆。

“儿子,我有个事儿要和你说说。”汤父急匆匆的回来,拉走了汤潇逸。

汤潇逸在院子里可不是旷工,而是正儿八经的婚假。

嗯,汤父批的。

“怎么了爹,这么匆匆忙忙的。”汤潇逸疑惑的被汤父拉到了书房内。

汤父缓了缓气息,冷静一点后问道:

“儿子,你是不是谋划机器局去了?还找了总督的门路?”

汤潇逸点点头。

汤父叹了口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你啊!还是太天真,在船政呆着不好吗?”

“那机器局可不是个好去处,总督不过是想用船政的钱办他的事,还要往船政掺沙子。”

“平日里你那么聪明,怎么这次就没想明白呢?”

汤潇逸疑惑了,感觉事情好像不对,赶紧拦住汤父:

“爹,我是走荣庆的门路,让他去说服裕禄,把闵机器局并入船政。”

“作为条件,我们对机器局进行升级,使其能生产发射小口径子弹的步枪,以及无烟火药子弹。”

“我本来就要搞机器厂,生产子弹火炮,顺带给他们产几把枪几颗子弹,便能换到几百个工人、场地、合理合法的借口。”

“这事儿怎么了?”

汤潇逸觉得应该是事情出了意料之外的变故。

果然,汤父听完后怒发冲冠,一拍桌子:

“这天杀的荣庆!该死的裕禄!裕禄上书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上书建议闵机器局从闵办改成闵地和船政合办。”

“他是又想要机器局,又想要船政出钱,还想要染指船政!”

汤潇逸皱着眉头,嘴上问的是:

“朝廷已经同意了?”

心里想的是:

“连我都敢骗,那我得派人去找你们了。”

汤父叹了口气:

“朝廷发文来问,但看那个口气,朝廷是很心动的。”

“毕竟刚给了我们钱,肯定想让我们来出这笔钱。”

汤潇逸皱了皱眉头,追究下去可能就不是钱的事儿了,涉及到更多利益争夺。

“去找一找师爷吧,应该是上面有个昏了头的乱来,师爷出面就好了。”

汤父摇了摇头:

“去找过了,你师爷说,这是坏事儿,也是好事儿,让你兼任这个机器局总办。”

汤父说着犹豫了一下:

“另外,你师爷问我愿不愿意巡抚台澎,为父有些迷茫。”

汤父知道,汤家现在的根基,是船政。

他没有治理过地方,没经验,去到地方也不一定能做出个什么事儿来。

而汤潇逸,虽然看起来差遣不少,势力也不少,有钱有人,但大义上还是依托于船政。

让出了船政总办的位置,船政水师的控制权怎么算?下一任大臣或者总办还会让汤潇逸掌控水师吗?

没了汤父,这个稽查权利还有这么大吗?甚至于隔壁皮特船厂的生产也要受到限制。

另外,泉州水师大营那边扩建了这么久,也是规划中的铁路永泉终点,现在铁路开工了,要暂停重新选址吗?

另外巡抚台澎,闵地控制力减弱,许多生意怕是也得受影响,例如普通茶叶贸易。

而且汤潇逸也不能那么肆无忌惮的在船政搞一些东西了。

“为什么不?”

“啊?”

汤父愣了一下,以为幻听了,再一看,汤潇逸正认真的看着他。

“为什么不呢?”

“北洋总督的女婿,那时候也不大,还能兼任船政大臣呢,您就是履历不够。”

“台澎合适啊!在朝廷眼里,地小民寡,还是闵地分出去的,级别不高,地位在一众巡抚中很低,正好适合您攒资历。”

“而且离得也近,让福靖去跑一天不止能跑一个来回。”

“等您在任上多两年,迁个富裕省份任巡抚,说不定还有总督做呢。督抚一方啊!”

汤潇逸本来还在想机器局总办的事儿,听到台澎巡抚,立马就不想了。

直接撺掇汤父接受。

台澎能到手,能做的事可就多多了!

“可是,船政呢?忙活了这么久,给别人做嫁衣?”汤父还是很犹豫。

为他自己,当然是像汤潇逸说的那样更好。

但他自己也很尴尬,四十几的年纪,在一众总督巡抚中算年轻,但这不是优势,反而是劣势。

太年轻,又没资历,背景也不高,两三年想调任一个好去处,几乎是不可能的。

能借着老师的名头把台澎坐稳就不错了。

他又不是满贵,找一找就能找到个亲王去投奔。

所以留下来,帮儿子扛着,等他成长,好像也不错。

汤潇逸露出歪嘴龙王笑:

“台澎咱们要,船政咱们也要。”

“裕禄不是想用船政的钱给他办机器局吗?简单,让他举推咱们的人任下一任总办。”

“不然,就让师爷和您联名推其他人,推举一个其他满贵,比如庆亲王,或者恭亲王的人。”

二选一多没意思啊,全都要才好。

再说了,汤潇逸现在手握重兵,自己又有财源,不说藩镇嘛,怎么也算个军阀了,如果来的人不是汤潇逸满意的人选……

现在技术不好,走海路风险大,说不定就遇上了海难。

现在清国虽然平静了,但四处强盗也多,走陆路风险大,说不定就遇到了强盗。

例如还盘踞在漳州府的洪天宝之流。

碰到了,就得换人。

汤潇逸就不信,换不到个他满意的!

汤父眨了眨眼,这个想法不错,不过问题是:

“能推举谁?”

他卸任总办,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卞宝第更是老资格了,担任过总督兼任船政大臣,在任时成绩不错。

现在还担任钦差大臣,两个身份说话都有分量,朝廷都会考虑一下。

不过,汤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牛大人?

汤潇逸见汤父眼睛眨巴了半天都没说出人选,忍不住问道:

“爹,您真没想到?”

汤父茫然的看着汤潇逸,他该想到什么?

汤潇逸起身,打开书房的窗户,让汤父能看到院子里的红色。

“你是说?对呀!”

汤父反应了一下,一拍大腿,

“景溪兄资历足够,只是没人没背景,虽然是留洋回来的,但总办也不是船政大臣,没什么问题。”

“他还是你老丈人,我在台上他在台上区别不大。”

“给他攒个功劳,让你师爷保举一下,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你在家等着,我这就去找他。”

汤父一下子就窜了出去,毕竟这关系到他升任巡抚。

巡抚啊,哪怕是台澎巡抚,那也是督抚一方的朝廷大员,他之前不愿意,是想帮汤潇逸一把。

同时也不确定,是否是同曾文正一样,明升暗降卸磨杀驴。

能保住船政在手里,那就是真的升了。

…………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很快,来到了汤潇逸大婚这一天。

阵仗也是不小,虽然比不得什么皇帝大婚这么奢侈,那也是: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而且和皇帝大婚花国库的钱,礼却收进内库不同,二者都在汤家手里。

汤家现在也是显赫一时,婚礼还能赚钱。

汤潇逸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街道上,身后跟着八抬大轿,新娘坐在轿子里。

再往后是一百二十八抬嫁妆,零零总总的什么都有。

郑景溪为官清廉,当然是相比清官,各种例钱还是有他的,不过这点钱置办不了这么多。

有一半是汤母置办的,从定下婚约后,汤母就把郑清涟当女儿看了,这么多年都当亲女儿了。

特别是这几年,汤潇逸去上班了,汤母和郑清涟呆在一起的时间说不定比汤潇逸都多。

(汤府很大。)

新娘子被抬进汤府,汤潇逸下马,掀开帘子,伸出手,牵着眼前一身红装的女孩儿。

“别怕,有我在。”汤潇逸感受到手被紧紧的攥住,拍了拍她的手背。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

汤潇逸没想到自己的亲友还不少。

各种亲戚就不提了。

船政各总司、技术员、各厂总办,就有三桌。

生意上的往来,七八桌。

还有闵军部分军官,夏尔洋行的职工等自己人,法兰西人也来凑热闹。

还没算那些杂七杂八的官员。

总共加起来上百桌席面,汤潇逸和自己人喝完就喝不了了,剩下的都是喝水。

即便是喝水也喝饱了。

好不容易弄完,终于来到了最期待的环节——入洞房。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看着坐在床边的身影。

掀开盖头,汤潇逸却看到一张满脸泪痕的脸。

“夫君,清涟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郑清涟哭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