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阴沉，深圳下着小雨。我和薄颜从机场出来，雨丝打在脸上，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
\"你先去办你的事？\"我问。
她点点头：\"嗯，约了老同学吃午饭，他现在在研究所工作。\"
\"那我去见客户，晚上一起吃饭？\"
\"好。\"她拉着行李箱要走，又回头说，\"谢谢你陪我来。\"
看着她钻进出租车，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江瑾发来的消息：\"老板，客户已经在酒店等了。\"
赶到酒店，客户果然已经到了。谈了一上午的合作细节，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张总，\"客户笑着说，\"听说你们最近在转型？\"
我点点头：\"是有一些新想法。\"
\"那正好，\"他递过来一份材料，\"我们也在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正看着材料，手机响了。是薄颜。
\"怎么了？\"
\"我这边可能要晚一点，\"她的声音有些疲惫，\"研究所的情况比想象的复杂。\"
\"需要帮忙吗？\"
\"不用，\"她顿了顿，\"你先忙你的，晚上见。\"
挂了电话，我总觉得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
\"张总？\"客户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抱歉，\"我收起手机，\"您刚才说...\"
谈完已经快六点，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给薄颜发了条信息：\"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她很快回复，\"我这边还要一会儿。\"
\"发个位置，我过去等你。\"
过了好久她才回复了个位置。到了地方才发现是研究所。保安说她在会议室，我撑着伞往里走。
透过玻璃，看到她正在跟几个人激烈地讨论着什么。即使隔着玻璃，也能看出她脸色不太好。
我在外面等了将近一小时，她才出来。看到我时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等你吃饭啊，\"我把伞递给她，\"谈得怎么样？\"
她摇摇头，眼圈有些发红：\"不太好。\"
我知道她现在不想多说，就转移话题：\"饿了吗？附近有家不错的茶餐厅。\"
她勉强笑了笑：\"好啊。\"
茶餐厅里人不多，我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完餐，她一直低头摆弄着手机。
\"不说说？\"我给她倒了杯热茶。
她放下手机，盯着茶杯发呆：\"研究所要被并购了。\"
\"什么？\"
\"一家大公司看中了我父亲的研究成果，\"她苦笑，\"给出的条件很诱人。\"
\"你父亲同意了？\"
\"他不想同意，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上级部门施加了很大压力。说如果不接受并购，就要断掉所有项目经费。\"
我皱眉：\"这是威胁。\"
\"是啊，\"她喝了口茶，\"但我们又能怎么办？研究所里还有那么多人要养家。\"
我看着她憔悴的脸：\"所以你今天是来...\"
\"来劝我父亲的，\"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让他接受现实。\"
我默默递给她纸巾。这是第一次看到她哭，平时总是坚强得不像话的人，此刻却显得那么脆弱。
\"对不起，\"她擦了擦眼泪，\"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别说傻话，\"我轻声说，\"你已经很坚强了。\"
菜陆续上来，但她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你知道吗，\"她突然说，\"小时候我最喜欢去研究所。那里有我父亲的理想，他的一辈子心血。\"
我静静地听她说着，说她小时候在实验室里写作业的情景，说父亲教她用显微镜的样子，说研究所里那些叔叔阿姨是怎么看着她长大的。
说着说着，她又红了眼圈：\"可现在，这一切都要变了。\"
\"不会的，\"我说，\"研究还可以继续，人还在就好。\"
她摇摇头：\"你不懂，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就重新开始，\"我握住她的手，\"我陪着你。\"
她愣了一下，但没有抽回手。雨声敲打着窗户，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过了许久，薄颜才把手抽回去，低声说：\"我父亲问起过你。\"
\"问什么？\"
\"问你是不是可靠的人，\"她笑了笑，\"他说看人从来都很准。\"
\"那你怎么说？\"
\"我说是啊，虽然有时候冒冒失失的，但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我给她碗里夹了块鱼：\"先吃点东西吧，明天还要谈判呢。\"
\"嗯，\"她拿起筷子，\"明天见那个供应商，你陪我去？\"
\"当然。\"
吃完饭，雨已经停了。街上还是湿漉漉的，路灯的光晕映在水洼里，折射出柔和的光。
\"我送你回酒店？\"
她摇摇头：\"我想散散步。\"
我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谁都没说话。远处的高楼亮着灯，像是繁星坠落在人间。
\"你说，\"她突然开口，\"我们这样，值得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
\"就是...这样拼命工作，\"她停下脚步，\"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选择留在研究所...\"
\"你会后悔？\"
\"不是后悔，\"她看着远处的灯火，\"就是觉得，人生好像总要放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另一些。\"
我站在她身边：\"但至少，我们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她转头看我：\"你倒是看得开。\"
\"因为遇到了你啊，\"我脱口而出，\"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做那些简单的生意。\"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现在的生意就不简单了？\"
\"当然不简单，\"我认真地说，\"但是值得。\"
走到酒店门口，她说：\"谢谢你今天陪我。\"
\"应该的。\"
看着她走进电梯，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手机响了，是江瑾的消息：\"老板，明天的会议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好，\"我回复，\"你也早点休息。\"
抬头望着深圳的夜空，突然觉得人生就是这样。
有得有失，但只要有人陪在身边，一切就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