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宛如一头暴怒的野兽,裹挟着漫天黄沙,呼啸着扑向邯郸城。
那历经岁月沧桑的古老城墙,虽巍峨依旧,却也在风沙的肆虐下,蒙上了一层昏黄黯淡的纱幕,似是在提前为一场沉重的悲剧布景。
城门口,往昔热闹熙攘的市井之景全然不见,百姓们自发聚集成群。
却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只是交头接耳。
神色凝重,时不时抬眼望向远方,眼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随着一阵杂乱且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支曾承载着赵国万千期许昂首出征的军队,如今却如残兵败将般,拖着狼狈不堪的身躯缓缓现身。
队伍前列的赵煜,往昔那身鲜亮夺目、威风凛凛的战甲,此刻已破碎褴褛,被干涸的血迹、结块的泥土层层糊满,像是一幅惨烈战况的狰狞拼图。
他的脸庞,刻满了疲惫与沧桑,深陷的眼窝中,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黯淡无光,却又隐隐透着几分不甘与倔强。
飞扬的须发肆意凌乱,在风沙中肆意狂舞,恰似他此刻杂乱无章、满心悲戚的心境写照。
身旁那曾经迎风烈烈作响、象征着赵国军威的军旗,如今只剩半截残破的杆子挑着几缕碎布,蔫巴巴地随着狂风无力摇曳,每一次摆动,都似是发出一道无声的哀号,为这场惨痛败局唱着悲凉的挽歌。
战马低垂着头,脚步踉跄,马背上的士兵们。
或身负重伤、绷带渗血,或神情萎靡、目光呆滞。
武器残破,盾牌满是豁口,这支军队,全然没了出发时的豪迈与精锐模样。
更像是从地狱深渊蹒跚爬出的落魄亡魂。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街道两旁百姓的目光瞬间聚焦而来。
只是,那目光中再无曾经送行时的崇敬与期许。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怨愤,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鄙夷。
赵煜感觉那一道道目光似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缰绳,粗糙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仿若想借此抓住那已然破碎消散的尊严与荣耀。
马蹄踏在石板路上,每一声“哒哒”都沉闷得如同重锤,一下下狠狠砸在他的心窝,敲碎他仅存的一丝侥幸,他清楚知晓,前方那。
堂之上,必定是一场惊涛骇浪般的严苛审判,足以将他彻底吞没。
赵王高坐于巍峨大殿,金碧辉煌的装饰此刻也无法驱散弥漫朝堂的肃杀寒意。他身着绣龙锦袍。
身姿本该尽显尊贵威严,可此刻,满脸怒容扭曲了五官。
好似被触怒的神只,要降下灭世天罚。他的目光仿若实质化的利箭。
死死钉在殿门方向,仿佛只要意念足够强大。
就能将那迟迟未现身的罪魁祸首——赵煜,盯出个千疮百孔。
“哼!”一声饱含愤懑的冷哼率先打破死寂,在空旷大殿中回荡,带着穿金裂石的气势,“朕当初是何等信任于他,将赵国举国之兵,那些大好男儿,满心期许交付其手,盼的是他能驰骋沙场、开疆拓土,让我赵国威名远扬,震慑四方!可如今呢?瞧瞧这般凄惨落魄模样归来,如何对得起朕,对得起赵国上下翘首以盼的万千子民!”
言罢,那只保养得宜、却因盛怒而微微颤抖的手,重重拍在龙椅扶手之上,“啪”的一声闷响,如同炸雷,惊得殿中侍奉的宫娥内监们身子一颤,噤若寒蝉。
满朝大臣,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此刻瞬间安静下来,个个低垂着头,目光躲闪,不敢随意言语。
片刻沉寂后,御史中丞像是得了某种无声号令,清了清嗓子,迈出一步,尖着嗓子开始弹劾:“陛下,赵煜身负陛下重托、国家大任,却如此昏庸无能,指挥失当,致使我赵国大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呐!此等败军之将,若不加以严惩,何以正国法威严、负万千军心!往后将士们出征,岂会还将军令军纪放在眼中?”
这一番话好似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一众文臣像是被打了鸡血,纷纷附和,摇头晃脑。
引经据典,言辞犀利得如同冬日寒刀,句句刺向那还未在殿中现身的赵煜。有的痛斥他战术幼稚。
轻易中了敌军圈套;有的指责他御下无方,致使军心涣散。
战场上乱成一团;还有的抨击他刚愎自用,不听从军中谋士良言。
才落得这般凄惨下场,大殿中仿佛有无数把看不见的利刃。
织就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齐齐向赵煜笼罩而去。
只待他踏入,便将其绞杀得尸骨无存。
武将们虽大多面露不忍,或是神色复杂,紧咬着牙关。
双手握拳,似想为赵煜说几句公道话,却又被这朝堂上汹涌的“文臣之怒”给暂时压制,只能静待时机,盼着这场“狂风暴雨”能稍歇片刻,还能留出几分公正的清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