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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随风而动,阴了许多天的乌云散开,洒下一抹光,照向人群中央的女子。

容颜绝顶胜牡丹,气质高华如寒梅。

于扬州城的百姓,从前的昭和公主只是京城来的贵重人物,知府大人的妻子,身居后院的妇人……

不过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谈论的,还多半是寒门驸马忠贞不二矢志不渝的爱情。

元昭,不过是这爱情故事中的点缀。

可从今日后,至少在扬州城,昭和公主只是昭和公主。

她关爱百姓,为民祈福;散银施粥,甚至拿出从未动用过的昭和令,彻查人口拐卖案……

这些举措,已经足够让扬州城的百姓记住她。

……

注视着被众星捧月的元昭,白如月死死咬着下唇,心中的嫉妒和恨意快要溢出来。

十几年前,那时候她在京城初见元昭时,元昭不仅年轻美丽,还拥有着最尊贵的身份。

明明少卿早已和她私定终身。

可偏偏被赐婚做了驸马,让她也只能做一个没名没份的外室!

状元夫人的身份和地位本该是她的!魏少卿也本该是她的!

可这一切,都被元昭抢走!

她如何能不恨元昭?!

这些年来,她苦心孤诣,步步谋划。

她让元昭失去丈夫的宠爱、折磨她的孩子、还控制她的身体、让她憔悴虚弱,失去年轻和美丽的资本……

明明已经成功很多了,她就快要登堂入室,就快要让她的孩子取代元昭孩子的地位!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元昭还站在人群中间受到众人景仰?

而她,却只能站在这阴暗处!

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那她这些年的谋划算什么?

身边的魏娇娇还在心里不断呼唤着那些盘旋的乌鸦。

只要它们现在能飞下去淹没元昭,那元昭一定会被视为不祥之兆的!

可那些乌鸦,不仅一动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

“元昭!你不孝婆母!还不守妇道!在大佛寺私会男人!”

眼见周围的风向一边倒向元昭,一直坐在大门口的老太太也反应过来,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和原本的计划偏离很远。

她还是那套说辞,在地上如同一个市井泼妇般破口大骂。

同时还观察着人群的反应,期待着会有人附和她。

但事与愿违,所有人都冷冰冰看着老太太。

赵平实在不懂,这魏家老太太和公主作对到底图什么?

安安稳稳当个老太君不好吗?

而听到老太太再度给自己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元昭虚虚一倒,甘棠堪堪扶着自家主子,惊呼了一声:“殿下!”

元昭泫然欲泣,一半面向老太太一边面对人群,洒下泪来:

“母亲,前些日子府上遭窃,各位也是知道的,京城的赏赐、封地的上贡都是充了魏府中馈的。”

“儿媳承认这些年来因着身子骨弱,不理中馈,劳累母亲。”

见她承认,老太太眼底露出得意,以为元昭只是心虚,便觉得泼脏水有用,继续抹着泪:“我老婆子一把老骨头,这么些年来还操持着整个魏府……你是公主,身娇肉贵,可我老婆子也一把年纪了……”

比起谁惨,眼下老太太仗着一把年纪满头白发,可这般坐在地上没一点形象,显得中气十足。

可怜,又好像没那么可怜。

只见元昭垂下眼眸,并不像老太太那般作势,只是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是啊……母亲想必是劳累的,也不会在如今这么冷的冬日里,慕声的院子里连炭火都没一盆……”

老太太没想到她把克扣元慕声炭火的事,就这般当着这么多人堂而皇之说了出来,急得她就要站起来:

“元昭!你这是污蔑!”

元昭没有反驳,只是将轻轻挽起了轮椅上的元慕声的衣袖,露出他的双手和胳膊来。

母子几人站的近,围观群众一下子就看到了元慕声手上红肿的冻疮,有的位置,甚至都发烂了。

在场人都是贫苦百姓,冬日生冻疮这种事自然是屡见不鲜。

可他们没想到,公主长子这样尊贵的身份,不应该是养尊处优精细养着吗?竟然也会和他们一样生出满手的冻疮。

而他宽大衣袖下的胳膊,纤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捏断。

“这样好的公子,怎么会满手冻疮?还这般瘦弱?”

“我家孩子也长冻疮,可也没这公子这般严重。”

“那老太太不是说她一直掌家吗?竟然把公主的孩子养成这样?”

“你看看老太太那脸上的肥肉都要堆起来了,再看看公主和她两个孩子,瘦得竹竿一般……”

“大宅院里那些事,还不清楚吗?”

……

众人忍不住唏嘘。

这样容貌的少年,一看便知应当是个卓绝人物,却断了腿不说,还过的这样凄惨。

再对比珠圆玉润的老太太,谁在府中过什么日子,当下立判。

元昭看着元慕声手上这些冻疮,心中悲切。

这些冻疮,都是前几个月长出来的。

老太太趁着元昭分娩无暇顾及,换了静思阁的小厮,克扣炭火吃食。

还好后来元南安和元知知去了静思阁,才把她们大哥救回来。

元慕声的腿恢复之后,虽然元昭发落了静思阁的小厮,又亲自盯着为他进补恢复。

可他日夜苦读,手上的冻疮是好了又生,一直没有彻底好全。

元昭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这几个孩子,她有说不完的亏欠。

她轻轻握着元慕声冰冷的手,落下泪来,此时是真的情真意切:

“这些年来,儿媳先后诞下四子,可慕声腿脚不好,南安哑了嗓子,先前祁玉又下落不明,还有个尚在襁褓之中的知知,儿媳实在是分身乏术,理不了中馈……”

碧云适时地,将还在马车里的元南安和元知知都带了出来。

元南安不大的身子,抱着小妹跌跌撞撞走向母亲。

她走到大哥身边,元祁玉闻到熟悉的气味,也不自觉向元慕声的方向靠近,四个孩子凑在一起。

【演戏了演戏了!轮到知知演戏了!】

【呜呜呜,知知惨兮兮啊,知知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喝菜汤啊……】

小团子眨巴着委屈的大眼睛,看着让人生怜。

元南安也一脸畏缩,打着手语。

元祁玉则是蹲在元慕声的轮椅边,拽着元慕声的裤脚,缩成一团。

这样看去,公主的几个孩子不仅瘦瘦巴巴的,还各有各的残法。

断腿、哑巴、神志失常……

这其中任何一样放在一个家庭中,都是绝望的痛苦。

在场不少牵着自己孩子的母亲,都抹起泪来。

这公主和孩子们,在魏府过的什么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