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野第二日才听说霍云受罚的事情,他带着之前狄骁给的药瓶找到霍云的营帐,却被拦在门外。
“霍统领不见人。”
季野隔着厚厚的帐帘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再次解释道:“劳烦通传一声,就说是姬长离请见。”
守卫摇摇头,“霍统领说了,谁也不见。”
霍云的亲卫阮庶端着汤药从不远处走来,见季野在门口和守卫僵持,连忙走上前微微行礼,语气却不是太善,小声嘟囔:“姬公子,您昨日失踪,倒叫我家统领受了不小的罪。”
季野蹙眉,他想到过这种可能性,但又清楚霍云不是狄骁,以霍云的机敏智谋和在越帝心中的地位,是绝对不会因为此事受罚的。
更何况就算真的让他跑了,也不会这么着急在猎宫就匆匆忙忙行刑。
肯定还有别的事。
这口黑锅,罢了,他先背着。
季野露出歉疚的神色,“是我给霍统领添麻烦了,如此才想来看看他。”
阮庶知道眼前的身份敏感,连自家统领都把他当祖宗供着,也不敢真给季野脸色看,见他这么快就认错,话也软下来,“我进去问问,姬公子轻候片刻。”
他端着药碗掀开幕帘进去,季野隔着缝儿,看到霍云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半晌,阮庶走出来,摇摇头,“霍统领不见您,天冷,您还是快回营帐吧。”
季野退了几步,倏尔又回到帐边,手指撑开中间遮掩视线的部分,声音刚好够里头的人听见,“霍统领,我就进来看看你。”
说完,就被卫兵的长枪挡住。
营帐里没有动静,季野又站着吹了会儿刺骨的北风,确认霍云是真不见他,才慢悠悠往回走去。
帐内,
霍云听到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心口堵得慌,烦躁的给了软榻一拳。
阮庶进来,见药还完好无损的放在床边,催促道:“统领,您先把药喝了,这天冷,再冻伤可麻烦的很。”
霍云瞥见那黑漆漆的药碗,内心更加烦闷,他摆摆手,“小伤,紫玉膏足矣,这些东西嘱咐弟兄不要再熬了。”
阮庶早就知道会得到这种回答,叹了口气,“您这身子骨再硬,那也是实打实的军棍,气血肯定会有亏损……”
霍云,“今日巡防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陛下身边有狄将军,不是我说,您趁着这个机会,刚好休息两天,还能喝点补药调理调理,多好的事儿……”阮庶絮絮叨叨把药碗端到霍云旁边。
霍云嗅到药材溢出来的酸苦味,当即别过头,“拿远。”
阮庶见状,心疼霍云,又道:“咱们这差事真是背黑锅第一名,那么多事情,也不是咱们兄弟能关照过来的,马疯了,还跑那么快,能有什么办法……”
“我刚刚已经说过姬公子了,他倒是有些愧疚,还算有良心……”
霍云闻言,猛地转过头,身子都绷直了。
动作太大牵动到身后的伤口,令他青筋蹦起,霍云咬牙切齿的问道:“你说他做什么?”
阮庶:啊?
阮庶跟着霍云多年,知道自家统领轻易不会将情绪写在脸上,
这样子,已然是气到极致的表现。
他连忙放下药碗,退后半步跪在床边,“属下怕姬质子又闹出什么幺蛾子,牵连到羽林卫的兄弟……”
霍云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我受罚和姬长离无关。”
阮庶闻言知道自己闯祸,连忙道:“我等会儿就去找姬公子请罪。”
霍云拧着脖子看了眼身后的伤口,又想到季野一定也误会了。
是这副凄惨的姿态见人,还是叫人心里不舒坦,
很快他就得出结论,命阮庶把人再叫回来。
季野回到自己的营帐,屁股还没坐热,阮庶就上门了,听说霍云又要见他,季野挑挑眉,不知道这俩人玩什么捉迷藏。
“这会儿又舍得见人啦?”
阮庶闻言讪讪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您去瞧瞧。”
季野又披上姬长离那件挺暖和的小披风,跟着阮庶进了霍云的营帐。
他刚掀开帘子,阮庶就惊呼一声,快步跑到床边大惊失色,“统领,您这伤可不能躺着啊!”
整个人的重要压在伤口上,这多疼啊!
阮庶见霍云脸都白了,不知道这是整得哪一出,上来就要扶人转身,被霍云拍开。
“别碰我。”
季野也被镇住了,他看向床上,突然飘出一句奇怪的问题,“你们北越,军棍打哪啊?”
霍云:……
“你刚刚找我有何事?”
季野走到床边,见霍云跟个木乃伊一样,一动不动躺在被子里,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喘大气,顿时好像看懂了什么。
他坐在床边,掀起一角被子,找到紧抠着被褥的手捏了捏,厉声道:“你个蠢货,赶紧趴着。”
霍云额头青筋直跳,嘴硬,“我不喜欢趴,躺着也不疼。”
阮庶退后半步,他是看着御医给霍云上的药,虽说不算皮开肉绽,但也真是伤痕累累。
统领疼不疼他不清楚,他是已经有点替人疼了。
季野侧过脸,眼睛盯着霍云,话却是对阮庶说的,“你先出去。”
阮庶看了一眼霍云的眼色,见他没阻止,识相的退了出去。
这帐里氛围怪异的很,实在不适合他待!
阮庶离开后,营帐里安静片刻,忽而响起一声难以遏制的笑意,很快又憋了回去。
霍云不语,季野知道二十多岁正是要面子的时候,
更何况霍云这种人,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只会轻巧的说一声“还好。”
他笑完,就收敛了表情,正色道:“你这么一折腾,伤口肯定是又要裂开了,我给你再上些药。”
霍云闻言,如临大敌,“不必。”
说完,他隐晦的看了季野一眼,眼底竟然罕见的带着一些悲伤的情绪,
季野见状,低头看着霍云,他离得很近,几乎连鼻息都要喷洒在这张倔强的脸上,语气哄小孩一般轻快道:
“受什么委屈了小统领,和我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