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始天尊没有在意银雪和玄墨的不敬,反而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腕,发现手串露了出来,又想到前几天他才去过香火琳宫,这么一联想,很快就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了。
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然后向陆其摆了摆手,说:“你先出去吧,跟外面的神官说,没有我的命令,谁也别靠近这里。”
这么严阵以待,陆其便有些担心了,忍不住看了银雪一眼,发现她脸上除了一丝不明所以的怒气外,并没有任何怯懦害怕的迹象,这才稍稍放下了一点心。虽然想继续留在银雪身边,但他十分清楚,他们要说的话可不是他能听的,现在也只能乖乖离开。
等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之后,元始天尊才装模作样地说:“见到我也不行礼,你们是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小心我治你们的罪!”
银雪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哪里会怕他,听见他还敢出言威胁,怒火就烧得更厉害了,直接反讽道:“天尊好威风呐,真是无所不能呢!”
这句无所不能太意有所指了,但元始天尊是谁,身为天界的帝王,心理素质肯定是杠杠的,可不会轻易败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哪怕他的确有些心虚,但表面上依旧是镇定自若:“小家伙胡说些什么呢,这是在赞美我还是在嘲笑我?”
银雪呵呵两声,讽刺技能继续拉满:“你看我像是在赞美你吗?”
元始天尊挑起一边眉头,故意黑着脸吓唬她说:“那就是嘲笑我咯?你可知对本尊不敬是犯了大忌讳的?可别仗着本尊平时对你们和气些就不知天高地厚,本尊如果真要认真计较,凭你们刚才的行为已经可以治好几条罪了。”
银雪自小受人喜爱,对善意和恶意有种天然的直觉,此时的元始天尊表情严肃,但其实一点都没有凶狠的气势,反而有点恶作剧的气息。有了这点认知,她又怎么可能被吓到呢,然而她也不是性子鲁莽之徒,可不会说“有本事你就治我的罪啊”这种能激怒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的话。只见她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一边,娇憨又硬气地说:“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怕你吗?”
这话虽然也没有服软的意思,不过听起来就可爱多了,很有一种傲娇的感觉。元始天尊毕竟身份和地位都在那里,跟他们关系再好,再宠爱他们,也不可能让他们骑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
以往跟他们没大没小地打闹,很大程度也是因为他们知道分寸,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能让上位者自甘降低身份,但又不会真把自己当成是与上位者平起平坐的角色。或许猫就是这样的,哪怕心里睥睨天下谁都瞧不起,可面上还是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能力,让你气不过去又恨不起来。
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拿他们没办法的,元始天尊也就不再装了,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求饶道:“好啦好啦,我的小祖宗,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先说好,我可没有做坏事。”
“没有做坏事?”所谓此消彼长,银雪来的时候就已经气势汹汹,如今更是不得了,直接走过去抓起元始天尊那是戴着手串的手,质问道,“您的手串好漂亮好眼熟啊,我怎么觉得跟怜罄姑姑那条长得好像呢?可怜罄姑姑明明说是思缘神官送给她的,奇怪的是,玉清宫居然没有神官名叫思缘,您说说,这位送手串的神官跑去哪里了呢?”
果然是这手串露了馅!元始天尊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小心,紫龙晶是稀罕物,并不是谁都有的,现在他们戴着一模一样的手串,明显是情侣款,说是巧合肯定连鬼都不信。知道再挣扎已经没用,他便不再费心找借口了,直接大方承认:“你不用拐弯抹角了,没错,我就是那位思缘神官。但先说好啦,我不是存心要骗你们的,当初我幻化成思缘神官的模样在宫外透气,根本没想过会遇到别的神仙,是你们自己撞过来的。”
“呵呵!”银雪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两声,“您连怜罄姑姑都敢骗,骗我们又算什么!说吧,送这个手串给怜罄姑姑是什么意思?隐瞒身份又是什么意思?怜罄姑姑这么相信您,根本没有怀疑过您的身份,您居然骗她,要是被她知道,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元始天尊也是十分头痛,他本意没有要欺骗阎王,但如今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隐瞒。当初银雪和玄墨把阎王介绍给他时,他本能是拒绝的,可他对天发誓,他讨厌的是被介绍女仙这个行为,并不是讨厌阎王,然而在那一瞬间做出的表情却让阎王误以为他在嫌弃她,接着便大方得体地表示理解。
也怪他反射弧太长,隔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阎王挺好,只是自认为被拒绝过的阎王已经不可能再吃他这颗回头草,他想获得阎王芳心,跟她进一步发展就得另想办法。
他试过用元始天尊的身份频繁接触她,但召唤了她几次后,她就义正严辞地批评他不务正业,浪费她的时间,于是他就再不敢用天尊的身份招惹他了。后来去求银雪帮忙,知道她喜欢真诚的神仙,便重新用思缘神官的身份接近她。他们一起完成着消灭岁芽肉身的任务,可谓是默契十足合作无间,随着越来越熟悉,他们的交流也慢慢多了起来。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她严肃的长相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即便她真诚对待每一位神仙,最后还是被害怕被远离,而有了这些伤害,她才会想要求得一位心意相通不离不弃的仙侣。可不知说她是太过务实还是择偶条件太低,她居然没有太多的要求,唯一的原则就是对方不欺骗她。
得嘞,他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用的就是假面貌假身份,如果坦白了,他就只能被淘汰出局,知道这一点后他是真的想吐血。可他不死心,后来试探了几次,发现她什么条件都可以退让,唯独不欺骗这一点咬得很死,几乎半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他就不明白,怎么有神仙的择偶条件那么宽泛又那么狭窄呢,欺瞒什么的是不对,可世上有种东西叫阴差阳错,还有种东西叫善意的谎言,他并不是有心欺骗的,也没有抱着恶意,难道就不能网开一面吗?可再不合理他也扭转不了她的想法,无奈之下,他只能继续装成思缘神官,这才有资格继续追求她。
后来经过不懈努力,他跟阎王的关系更进了一步,紫龙晶手串可以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了,然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进退维谷,情况比之前更为难了。当然,他也在努力思考着解决办法,可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虽然没有要骗阎王一辈子的意思,但在想到解决办法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坦白的。
只是没想到,秘密居然被两个小家伙发现了。
元始天尊烦恼又无奈地说:“当初我压根就没想着会碰上谁,更没想到会有只猫跳出来要给我介绍女仙。如果说我是有心欺骗,那我也很委屈啊。”
这些话忽悠忽悠无知小女生还行,想说服同为男子的玄墨就不太可能了,听他说得万般无奈,好像这中间完全没给机会他扭转局势似的,玄墨就忍不住拆穿他:“都过多久了,您应该有很多坦白的机会吧,拖到现在,不过是抱着侥幸细腻嘛。您既然发现自己对怜罄姑姑有好感,那为什么不以元始天尊的身份去追求她,反而鬼鬼祟祟地装成思缘神官接近她呢?说来说去,恐怕是您觉得怜罄姑姑愿意跟思缘神官相亲,却对元始天尊兴趣不大,所以才变成更容易追到她的模样接近她,您这是讨巧的做法。”
简单来说,其实就是元始天尊发现用思缘神官的身份更容易追到阎王,却没想过这样的举动实际上是有些轻慢阎王了。
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被说破,元始天尊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呵呵,我确实是想用更容易追到她的模样接近她,但我的目的不是为了骗她,纯粹只是想加大成功率而已。你们说,思缘神官是我,元始天尊也是我,她怎么就对思缘神官有兴趣,对元始天尊不屑一顾呢?我但凡看到一丝希望也不会用个假身份接近她啊。”
这么说来的确是有些凄惨呢,仙界第一美男,位高权重的天界帝王却不被待见,明明拒绝过对方,理应更不被待见的假神官却意外获得了青眼,爱情的事要上哪里说理去?光看这一点,玄墨是非常理解元始天尊的无奈的,可谁让他喊阎王一声怜罄姑姑呢,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
玄墨很自觉地站在了偏帮阎王的立场上,继续落井下石:“谁让您是仙界第一美男呢,这个身份就感觉有好多狂蜂浪蝶,怜罄姑姑本来就不是受欢迎的神仙,她想求的能一心一意待她的仙侣。至于您嘛,选择太多了,她肯定没有安全感。”
元始天尊感觉自己好无辜,长得好看又不是他的错,思缘神官长得没他好看,但又变成欺骗她,难道美男就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吗?他确实有很多狂蜂浪蝶,但那些都不是他喜欢的,如果他真要乱来,现在也不至于单身啊。
他半翻着白眼,咬牙切齿地反问:“那我就长这样了,要么就变成思缘神官继续跟阎王交往,要么就用原来的相貌被她嫌弃,你们觉得我应该怎么做?而且我一直长这副模样,从来没乱搞过男女关系,这怎么就没有安全感了?”
玄墨一脸爱莫能助地耸了耸肩,还说着风凉话:“谁让您长得好看呢,如果还没点烦恼就太不公平啦。”反正他们今天来就是确定思缘神官的身份,只要他没有伤害阎王的意思,他们也不打算多管这份感情的发展了。
元始天尊现在是无比的无助,他的感情经历本来就不多,现在遇到的难题根本不是他能力范围内可以解决的,之前还有太初魔尊的问题分散一下注意力,总算没那么郁闷,这会儿又被银雪和玄墨提起了伤心事,他是想逃避都逃避不了啊。
这两个小家伙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问罪完了还有心调侃他,看来是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既然这样,那他就更不能让他们闲下来。
元始天尊轻飘飘地瞥过去,然后语气凉凉地说:“那你们就忍心看着我烦恼,看着阎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心仪的仙侣,最终却因为一开始由你们造成的误会而遗憾错过吗?”
银雪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元始天尊,似乎是不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当初也不是他们让他隐瞒身份的,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那个模样,告诉他们自己叫思缘的也是他,怎么现在倒成了由他们造成的误会呢?就算第一次见面时不知道他们要给他介绍女仙,那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可以说清楚的,可他一直没有解释,这责任就应该由他自己来负的。
她刚要反驳,但才张开嘴巴就意识到元始天尊是在给他们下套,他看似要把责任推卸给他们,实际上却是拐着弯要他们帮忙。
看穿了他的目的,银雪的情绪便没有那么不忿了,她鼓着腮帮子看向元始天尊,抬起下巴说:“少甩锅给我们,又不是我们让您骗怜罄姑姑的,况且您有那么多机会都不解释,分明是有意骗她。我们不把您的恶行告诉怜罄姑姑已经很不错了,如果再推卸责任,那我们就不保证会对怜罄姑姑说什么咯!”
下套不成反被威胁,元始天尊真心觉得,两个小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好忽悠了。
这事虽然不能完全怪他,但的确是他没有在适当的时机解释清楚,他当初就不应该犹豫不决,确定自己对阎王产生好感后就应该把前因后果告诉她,以阎王的性格,只要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都应该能原谅他的。
可对阎王的好感越强,他的内心就越是患得患失,不敢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担心阎王会嫌弃,不敢太过表现真实的自己,担心一言一行会露了馅,这种心情他从来没试过,现在也不太知道要怎么处理。
别看他有仙界第一美男的称号,似乎有很多女仙喜欢他,其实他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在爱情里也是新手一枚。像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没有应对经验,下的决定好像也离真正的目的越来越远。他很需要帮助,但却不敢将事情轻易告诉其他神仙,于是这段时间都只能自己苦恼自己头痛,还不知道做的对不对。现在好了,两个小家伙意外知道了他们的情况,他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呢。
元始天尊要忽悠他们帮忙,自然得先顺着银雪的话:“我没有要推卸责任,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肯定是我做得不好,可思缘神官是你们介绍给阎王的,阎王也是信任你们才放心跟我接触,难道你们不应该做些什么,好让我们的感情发展能顺利吗?还是说你们就随便给阎王介绍一个看似不错的男仙,之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在指责他们管杀不管埋?
听出他有点赖上他们的意思,银雪更是提高了警惕,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她瞄了一眼元始天尊的手串,发现那些珠子都光滑发亮,比怜罄姑姑那串要油润多了,显然是经常被盘的。听怜罄姑姑说,手串是他们的定情信物,如果他能经常盘手串上的珠子,那至少可以看出他是挺珍惜这件信物的。
难得怜罄姑姑找到喜欢的对象,而这个对象似乎也是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或许他们可以再帮他一次。
有点心软的银雪终于好心给出建议:“我们刚才找过怜罄姑姑,听她说你们发展得很不错啊,其实您为什么不趁现在跟她坦白呢?”
元始天尊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我不敢啊!谁知道她对隐瞒身份这件事是怎么看的,我们现在的感情还不深,万一她的态度是零容忍,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结束我们的关系怎么办?要不你们帮我探一探阎王的口风,或者多帮我说些好话,别让她冲动分手?”
银雪立马皱起眉头:“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一直帮您的忙?这好像不太好吧!”
元始天尊继续装可怜,说服道:“你们不想阎王找到仙侣吗?还是觉得有谁比我更适合做她的仙侣?论地位,论法力,论相貌,论品性,我哪一样不是上上之选?那么多年,阎王又对谁动心过?难得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两情相悦的爱情应该是最幸福的,你们跟她关系好,应该希望她得到幸福的对不对?”
对倒是对,但红娘只负责撮合姻缘,并没有助攻的义务啊。如果答应帮他,那以后就得经常过来玉清宫,如此一来,他们就有可能经常看到红雨和陆其,这不管对银雪还是玄墨都是一件烦不胜烦的事。
不知为什么,他们忽然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