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来,上生星君是一直支持着元始天尊的,而这一次也是他首次站在了元始天尊的对立面。虽然他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掺杂任何感情色彩,但顽固派们似乎嗅到了攻击元始天尊的机会,立马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用眼神在暗中交流着,然后便开始向元始天尊进行猛烈炮轰。
之前那位被玄墨两次奚落的金仙这次再接再厉,第一时间就阴阳怪气道:“上生星君说得对,此事涉及数十万家庭,岂能一下子就让他们陷入无尽悲痛?上天有好生之德,怎么还成为了残害他们的凶手?”
另一位顽固派马上接口道:“天尊,对凡人生死的管理,应该没有哪位比上生星君更清楚了,既然连他都说此事不可行,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到时惹出什么祸事还得咱们帮着擦屁股呢。”
又一位顽固派说道:“原来天庭正处于多事之秋啊!唉,发生了那么多事咱们竟然都不知道,天尊瞒得可真紧啊。您不想我们知道的时候就死瞒着,要用到我们的时候才坦白,这似乎不太地道吧?”
接着又是一位说:“什么地道不地道的,天尊向来不待见咱们,这不是早就知道的吗?重要事情肯定不会跟我们说咯,只是现在事关重大,不得不获取咱们同意,所以才透露一二罢了。哼,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全部真相啊,搞不好是为了让大伙儿同意才编出这么个真真假假的故事呢?”
被玄墨奚落过的金仙再次唱和道:“是啊,这么大的事都瞒了这么久,现在说这些就是真相,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呢。天尊因为这些不知可不可信的理由就要杀数十万凡人,啧啧,真是狠啊,难怪连上生星君都不同意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但都是情绪性发言,根本没有就事论事讨论事情的可行与否,还有意无意把上生星君放在台面上,好像他们所有的言论和态度都是为了替上生星君呐喊出头一样。
上生星君提出反对是因为觉得一下子杀几十万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平平静静就过去的,当中很可能会出现其他无法预料和控制的意外,而一旦发现这种情况,天道就会出现大混乱,到时想平息可不容易。
不过他也听出来了,那些顽固派是在利用他的立场和态度做文章,为的不是让事情变得更好,只是为了跟元始天尊对着干。但他又怎么可能甘心被顽固派利用呢,便马上阴阳怪气地回击:“各位可能误会了,我对天尊所说之事并无任何怀疑,他会瞒着大家的理由我也非常理解,之所以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觉得事情干系甚大,应该谨慎行事而已。各位可别把你们的所思所想按在我头上,我可担当不起。”
几句话就跟顽固派们划清界限,即便大家都持反对意见,但理由和立场都不一样,不能就这样简单划归为同一阵营。
顽固派们本以为有他们助阵,上生星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跟他们唱反调,毕竟同气连枝的,也算是帮手不是,却不曾想,他竟然果断撇清关系,硬是要将立场相同的他们推开。这下子可把他们气得不轻,有种一番真心喂了狗的感觉,于是也枪头一转,直接对准上生星君就开炮:“哎呀,上生星君好高尚哟,敢情咱们帮你说话的反而成了小人咯?”
另一位顽固派也跟着讽刺道:“咱们上生星君当然高尚啊,心系终生呢,可不屑跟咱们一样!”
上生星君无奈地直翻白眼,此时正好目光一转看了御座上的元始天尊一眼,发现这位竟然单手托腮,脸上带着看戏的表情作壁上观,完全没有孤立无援的气愤和无助,心下就不由得怀疑,难道是憋着什么坏招吗?
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其实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跟元始天尊比较熟,知道这货在私底下是什么德性,憋坏招这种事完全是他能干出来,于是当下便决定暂时不再出头,先看看元始天尊有何后招才说。
所谓吵架,那必须是我骂你一句,你回应一句才过瘾,而上生星君的忽然沉默却让顽固派们预料中的双方对骂变成了单方面找茬,如此一来,他们也就没了继续阴阳怪气上生星君的乐趣,转头又开始嘲讽起元始天尊。
不过顽固派们的话术来来去去也就三板斧,元始天尊听了半天都听腻了,便无视了他们,幽幽问道:“众位还有别的意见吗?”
意见当然是有的,毕竟他们一下子接收了那么多消息,刚才没发表意见只是在慢慢消化而已,现在消化完了,自然就纷纷表达出意见。
文曲星掌管着天下读书事宜,对年轻人自然更关注,而元始天尊要杀的岁芽肉身就正正是20岁以下的凡人,也就是文曲星信徒的主要来源。虽然这个年龄的人不太会信仰神仙,但他们的家长却会因为家里有读书的孩子而对他产生信仰,所以他自然不想一下子把那么多年轻人杀掉,便实话将自己的难处说了出来:“天尊,一下子杀掉几十万年轻人,他们家里信奉下官的人不就再也不需要下官保佑了吗?那下官会一下子失去很多信徒的呀!”
这是会直接影响到自己信仰之力的,反对的理由倒是合情合理。
送子娘娘掌管生育之事,信仰之力来源于已婚的夫妻,看似跟岁芽肉身不太相关,但对她来说,大量年轻人无辜死亡也会降低年轻夫妻的生育信心,所以她也反对道:“天尊,这么多孩子突然死亡,必定会引起凡间恐慌,万一年轻夫妻们吓得不敢生孩子,那老婆子我不就没有信徒了?老婆子知道天尊提出杀掉岁芽肉身肯定有自己的道理,但这件事影响确实很大,能不能先不下那么大的狠手,只清理那些已经发病,父母知道他们命不久矣的孩子?”
这一位是有可能被间接影响的,所以反对起来没有那么坚决,还是为元始天尊留了一点转圜余地,也算是给了他面子与台阶吧。
有了他们起头,于是越来越多的神仙也跟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和诉求,但很可惜,到目前为止,众多的意见和诉求没有一个是站在元始天尊这边的,好一些的会像送子娘娘一样给个台阶,不好的都是态度坚定的反对,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元始天尊还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所有神仙都站在对立面的情况,此时他有点后悔,心想,如果让偃无双和玄墨银雪也来参加会议就好了,这样起码他也有个帮手,场面上不至于那么孤立无援,好像他提出的计划有多违背人伦似的。
被一群金仙轮番轰炸,元始天尊知道,自己再不说些什么就相当于认输了,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时,一直没有发言的阎王却忽然说道:“众位真的觉得应该放任岁芽肉身留在凡间吗?根据记录,岁芽肉身已经在凡间存在了上千年,幕后黑手也利用他们达到了不少目的。能成功飞升那些要么被派来天庭当卧底,要么被藏起来不知作何用处,而没能成仙那些则因为与凡人的命运掺杂在一起令我们束手无策,长期以往,那些投胎到岁芽肉身的灵魂就会不断得到强化,灵魂里也慢慢带上仙气,成仙也就迟早问题了。
再说,幕后黑手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其他岁芽肉身成仙者又为何会消失,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这些我们一无所知,现在唯一能掌握的主动就是把岁芽肉身都处理掉,从而不再落入绝对被动的境地。你们处处担心影响到自己,可不管不顾真的就绝对安全了吗?”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厅顿时安静了一瞬,所有神仙齐刷刷全部看向了阎王,那些觉得信仰之力会受影响的金仙更是眼带戾气,好像她帮着元始天尊就是要置大家于死地一般。
看到阎王毫不畏惧地力挺自己,元始天尊自然非常感动。虽然知道她只是对事不对仙,并非特意为了他才站到了众仙的对立面,但即便这样,他依然非常感动。能在如此压力下做到坚持己见绝不退缩,那已经是极有勇气的,哪怕这份勇气是建立在她的原则之上而不是对他的喜欢之上,他仍旧觉得难得和感动。
如今看到阎王成为众矢之的,元始天尊自是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她被众仙攻击,于是赶紧大喝一声,说道:“好啦,大家不要争吵,既然现在有不同意见,那就进行庭辩吧,看哪一方能说服对方了。”
众仙一听立马吐血。你妹的不同意见啊,说得可真好听,现在除了你跟阎王大家都统一意见了好吧!
但元始天尊的要求也没有不合理,本来重大决定就是要全体通过才行的,如今阎王顶在这里,不能达到全体一致否决的结果,他们便只能想办法在庭辩中说服这个严肃倔强的女神仙了。
天庭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团结,不管是顽固派还是非顽固派,大家都目标一致,只想好好说服阎王,让她一起反对元始天尊这个不恰当的提议。
这次顽固派们学乖了,知道其他金仙同样持反对意见,他们完全不用当出头鸟,只需要等看好戏就行,便揣着手不怀好意地笑看大家吵架。
而阎王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对方虽然仙多势众,但却是临时组成的团体,即便他们立场一致,但理由各异,看似一个整体,其实只是乌合之众。想要赢得庭辩,首先就是保证己方观点一致,再来就是表达时层层递进,一直辩到对方无可辩驳,若是东打一榔锤,西敲一棒子,那最后只会被击败。
趁着大家没有商量好庭辩的策略,阎王便抢先开腔:“各位觉得放着岁芽肉身20年不管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只要这段时间将他们监视好就绝对不会出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压根没办法长时间接近他们,所谓的监视肯定做不到24小时不离视线,这样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20年时间太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大家更应该趁着如今掌握到的最新情况尽快行动,不然的话,谁知道凡人会发生何事?”
上生星君辩道:“那你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今后之事还未可知,但现下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你为什么非要忽视这个问题,硬去为了将来未必会发生的事而担心?”
阎王立马反驳说:“就是因为现下会发生的事已经可以预知,我们完全知道如何应对,然而将来会发生的事有无数可能,咱们未必能够解决。如果你们担心的是信仰之力减少会影响到法力和健康,那完全可以参考银雪和玄墨的做法,他们到凡间开了月老庙,依靠不断发展新信徒积攒信仰之力,现在月老的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可见,你们所担心的问题是有办法解决的,既然有解决之法,那便不是问题。”
这下子担心信徒减少的金仙便被说服了一半。
但上生星君担心的不止是信徒问题,于是便继续说道:“我所担心的并不是信徒减少,而是岁芽肉身一死就会影响到他们父母的求生欲望,万一他们接受不了孩子的死跑去自杀怎么办?岁芽肉身不在生死轮回,但他们父母的生死却会影响天道,几十万人,只要有一个看不开天道就会受到影响,我们必定要预防这种可能的。”
阎王继续有理有据地驳斥:“如果心灵如此脆弱,那就算等20年他们也一样不可能平静地接受孩子死亡的事实,更何况,你完全可以抹掉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忘记孩子的存在,这样不就不会悲伤过度了吗?”
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上生星君被说服了,竟然直接接受了这个解决办法。
见战斗力极强的上生星君败北,担心信徒减少的金仙也没有继续辩论的意思,顽固派们终于急了,马上接口道:“阎王真是能言善辩啊,舌战群雄也不落下风,但毕竟都是歪理诡辩,不是大道。你别忘了,神仙不能对凡人施法,怎么抹去他们的记忆呢?”然后便严肃着表情教训上生星君,“七杀你也别被带偏了!”
面对顽固派,阎王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脸色:“神仙不允许对凡人施法是为了避免影响天道,然而岁芽肉身本来就不在天道之中,抹去与之相关的记忆对天道并没有影响。”
顽固派见这一条也被反驳掉,立马就无赖起来:“你怎么知道没有影响?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总是会留下不少记忆的,抹去的话他们不就会出现许多空白记忆吗?”
阎王依然冷静应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时间?你说的是年龄比较长的岁芽肉身吧!没错,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就越不好处理,所以我们才更应该尽快解决。”
顽固派冷哼一声:“到那时就是自然死亡了!”
阎王的语气马上变得讽刺起来:“你管20岁死亡是自然死亡?”
20岁确实不是凡人的正常生命周期,所以即便岁芽肉身活到自然死亡,对他们的父母来说也依旧是非正常死亡。只要是非正常死亡,对他们的父母来说就会产生难以释怀的悲伤情绪,若到时再处理,那才真的是出现许多空白记忆呢。
被反问这么一句,顽固派们顿时无言以对,议事厅里再次安静了下来。
辩论就是要你说完我说,一旦我方说完对方没有马上辩驳,那气势上就已经赢了一大半。阎王战力非凡,舌战群雄竟然占据了上风,元始天尊更是适时插话,直接在己方气势最盛的时候放出炸弹:“呵呵,看来阎王的意见更能让大家认同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刚刚忘记跟大家说,昨天我下凡做了一个小小的实验,秘密杀掉了一个叫宋宇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是岁芽肉身,哦,他父母的命格和运势上生星君和破军星君还查过呢,他们可都同时拥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格和运势,如今他们的孩子已死,不如就查一查他父母的命格和运势,看有什么不一样?”
闻言,上生星君先是一愣,然后才惊叫一声:“天尊居然偷摸着去杀人了?”说完便着急地变出生死簿,再按照宋宇父亲宋国强的生命八字查到了他的命格,低头一看,却发现宋国强的命格已经恢复正常,因宋宇出现导致的另一种悲惨命运竟然消失了。
元始天尊挑眉问道:“怎么样,结果是更好还是更坏了?”
上生星君抬头看他一眼,又不敢置信地把宋宇母亲潘英的命格也查了一遍,结果还是一样,最后他才如实回道:“恢复正常了,宋宇父母原本的确同时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命格,但如今悲惨的那一部分已经消失,他们的命格已经变回宋宇出现前的样子。”
元始天尊这才笑说:“看吧,现在实验也证明了,杀掉岁芽肉身能让凡人的命格恢复正常,这样你们还要反对吗?呵呵,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我是不反对啦,但就是不知道等岁芽肉身20岁才死亡会不会还有这样的好结果哦。如今放在你们面前的选择是,把岁芽肉身都杀掉,让他们父母的命格都恢复正常,又或者直接等20年,等到所有结果走向未知。”
娘亲的,话说到这份上才假好心地给他们选择,这不明显耍他们嘛!要真有心,实验的事分明可以早点说的,可他非得等到阎王庭辩赢了再说,这不就更显出阎王的英明神武,他们这帮神仙的懦弱无能,既没有见识也没有胆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