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忠,爷爷说两句,可以吗?”
这时,一直坐着不说话的爷爷,抽了两口旱烟之后,突然开口了。
而且,一开口就比以前客气多了,还要先征求田国忠的意见了。
以前可是非打即骂,就算不打骂,那声音也是大得炸耳,对田国忠非常的嫌弃,从来就没有温柔地跟他说过话,更别说先问一问他了。
田国忠笑道:“爷爷,您有话就直说。您这么客气,搞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
听到这话,众人都笑了起来。
爷爷也笑了笑,“你现在是村长,是能人了,我肯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吼你骂你,肯定要尊重你的。”
“我想要说的是,挣不挣钱是其次,离不离家也是其次,关键是,你能保证这个世道不会再变吗?万一,我是说万一,上面不允许我们派人去羊城建房子怎么办?”
“又或者,等他们出去之后,又不让回来了怎么办?”
众人一听,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这还真有可能!
因为这世道的变化,谁能说得清楚?
以前,他们村就有人因为受不了家里的穷困,就出门乞讨去了,结果,还没有走出公社,就被人抓了回来,狠狠批斗了一番。
差点连他家的房子都被没收了,只允许他的家人住石洞!
现在虽然政策变了,允许村民拥有自己的土地,自力更生了,但谁能保证,这样的好政策不会再变?
众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田国忠。
就连田老蔫也都开始担心了,他是全程参与过那段混乱岁月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田国忠扫了眼众人的神情,淡然地笑道:“爷爷,您的担忧很正常,谁也无法预测未来会怎样,也无法保证政策会不会变,但有一点,我们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我们确实很穷。”
爷爷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很穷,但这跟去羊城建房子有什么关系吗?”
田国忠笑道:“关系大了。您想一想,我们如果不穷的话,我们会去羊城吗?就是因为我们穷,所以,我们才需要出去挣钱!”
“在家里能够挣钱吗?不能!”
“当然,也不能说不能,只能说不能挣大钱!”
“那么,挣点小钱,够吗?”
说到这,田国忠转头看向田有粮,“大伯,你觉得够吗?”
不等他回答,又看向田有屋,“二伯,你觉得够吗?”
接着,他又一一看向其他人。
几乎所有人都摇了摇头,“不够。”
“为什么不够?”田国忠继续道,“因为挣小钱,只能保证我们的生活,却没有办法让我们建新房子,过上更好的生活。”
“你们都很羡慕我的这栋房子……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我这栋房子真的不算什么好房子。”
“但即便是这样的房子,全部建下来,各种材料费加起来,一共也花了一千多元!”
“你们想一想,你们如果只是在家里挣钱,要挣多久才能挣够一千元?”
众人再度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田国忠又道:“政策变不变,其实跟我们又有多大关系呢?反正,我们就是一个穷人!与其在家里穷死,还不如出去闯一条路,至少这辈子没有遗憾了,不是吗?”
田国强,田国兵等年轻人到底还是热血冲动一些,听了田国忠的话之后,当即大声道:“国忠说得对,反正是穷,还不如出去闯一闯,万一闯出名堂了,那不就发达了?”
这时候,五叔‘田有力’问道:“国忠,既然你都能在家里就挣够这么多钱,那么,我们……”
不等田国忠回答,田国义就笑道:“五叔,你有我大哥这样的打猎技术吗?你有我大哥认识的人多吗?他不但认识公社领导,县里的领导,还认识羊城的有钱人,你认识吗?你有我大哥这么多挣钱的点子吗?”
几句话一问,立即就把田有力问得无言以对。
其他有同样想法的人,此刻也不敢再开口了。
“其实,我大哥之所以把大家叫来一起商量,就是看在大家都是自家人,才会这么掏心掏肺地跟你们说半天。”
田国义继续道,“与其说是我大哥想要争取你们的支持,其实是变着花样带你们挣钱而已。”
“你们自己想一下,以我大哥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开年后,真的会没有人支持我大哥吗?”
“就算真的没有,我大哥就没有其他的挣钱的点子吗?”
田国强问道:“那你会不会报名建筑队?”
田国义:“我当然会。”
“好了,吃饭了。”
就在大家说得正起劲的时候,那边喊吃饭了。
家里人太多,一桌根本坐不下,田国忠直接在客厅里摆了四桌。
每一张桌子,都是那种可以坐二十几人的大圆桌。
看着如此多的儿孙,爷爷奶奶是最开心的,脸上一直都带着笑容。
吃饭的时候,田国忠就没有讨论正事了,只是一个劲地劝大家喝酒吃菜。
一顿饭,吃得非常的热闹。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他们这一大家子第一次吃这么热闹的年饭,等几杯酒下肚之后,老一辈都不禁唏嘘感叹了起来,眼睛都湿润了。
这一幕太难得了!
田老蔫也不禁连连抹眼泪。
“行了,过去的苦难终究已经过去,我们美好的生活就要到来,我们都应该开开心心,高高兴兴,欢欢喜喜地迎接美好生活!来,大家一起干一个。”
田国忠站了起来,举着杯子。
“干!”
除了长辈坐着,其他同辈都站了起来,都举起酒杯,豪气干云地喝了一口。
家里的女眷和十八岁以下的小孩都喝的汽水,也同样一起举杯,喝了一口。
“这汽水真好喝。”
孩子们喝完汽水,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为了美好生活,干杯!”
“为了挣大钱,干杯!”
“为了住大房子,干杯!”
“为了娶老婆,干杯!”
接下来,一家人频频找各种理由喝酒,气氛很热烈,情绪很高昂,不知不觉,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
不少人都喝醉了。
田国忠还算清醒,让田国仁和田国智用骡子车,把喝醉了的人一一送回去。
等家里安静下来之后,田老蔫来到了田国忠身边,轻声道:“不要怪你爷爷、大伯他们谨慎,他们不是不支持你,只是对去羊城建房子充满恐惧而已。”
“我明白,我不会怪他们的。”田国忠道,“再说了,挣钱的路子,我已经给他们铺好了,他们要是不走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放心吧,他们会走的。”
田老蔫很肯定地拍了拍田国忠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