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离开县衙已经到下午,虽然太阳还高悬天际,但顾沐云感觉自己背心凉凉的,她真的被恶心到了。
她拒绝了替父报仇,也拒绝了当府医挣高薪,更拒绝了萧公子这暧昧不明的“怜惜”。
自己没有倾世绝俗的美貌,更不是身份显赫的贵人,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唯一不同就是懂点医术。
顾沐云不会厌恶银子,也不是说尊严不可以出卖,只要不卖得太廉价,当两年狗再当人也行。
可带上分文不值的“感情”,那就简直是羞辱。
真正的喜欢:送你上青云。
虚假的喜欢:娶回去当小妾。
最狠的喜欢:杀了你全家,还要嫁给他生孩子。
好在顾沐云说自己身有重孝,需要留下替父母守孝不宜出门。
话说到这份上,萧明尘也没再继续说了。
自己要顾沐云入府当府医,不过是见她父母双亡,想补偿一下。
既然不愿意,那就这样算了,只要放出话去,什么人会找不到。
话不投机,顾沐云出偏厅后脸色不好,外面所有人都没有敢问。
顾檀亦咂咂嘴,垂头丧气的走了,他知道顾沐云肯定不会去京城的。
虽然遗憾,但也不敢逼顾沐云。
这丫头就好是一根刺,谁要是想管束她就是在找麻烦,抓得越紧扎得越深。
因为顾廷柏的抚恤金要带回关口镇,为了安全起见,顾长水会送小姑回家。
二百两银子不是小数目,担心在路上出什么麻烦,牟老郎中和赵平李员外等也说一同离开。
回到金针堂,顾大伯顾二伯早就望眼欲穿的等着,若不是顾沐云走时说有什么事会让人带信,当天必定回来,他们第二天就要去县城找人。
现在看见顾沐云带着银子回来,大家没有欢喜,先就问在县衙告状的事。
顾沐云简单说了下经过,说已经一切解决,以后不报仇时,顾大伯叹气道:“四丫头啊,这仇是报不了的,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那些高门大户哪怕出来一条狗,一根指头就可以把我们戳死。
不管怎样,你能平安回来就好,老三肯定也不怨你,这钱咱慢慢用,够生活就行。”
顾沐云点点头,顾廷柏写回来的最后一封信里就说过“别多打听,也别再管身后身,赶紧回老家安稳踏实过日子。”
既然苦主都没有提一句报仇的话,自己不算不孝。
顾二伯点头:“既然事已经定了,我这就回青木村把最后那点活做完。
再请阴阳先生看期,让老三夫妻入土为安,不用再寄放在庙里苦熬。
他们也好早点转世,找一个大富大贵的好人家投胎。”
一切尘埃落定,这事就再不提了。
话是这样说,但顾家每个人心情都不好。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金针堂连续三天没有开业,顾沐云想静静,结果顾砚山寻了来。
“四妹子,这事就这样算了吗?”
顾沐云在檐下教水荷磨针,听他这样说,皱眉道:“顾族长还有什么想法?”
顾砚山嘿嘿干笑:“没啥,算了好,天天惦记着仇恨日子不好过,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
顾沐云没搭理他。
顾砚山又道:“二伯又去青木村了?”
顾沐云沉默。
顾砚山坐下来:“我说,这事既然过去了,你父母还是葬回祖坟吧,让外人说起来不好听。”
顾沐云淡淡道:“以前不好听的话都能无所谓,现在这点算什么。”
顾砚山一阵尬笑:“唉,四妹有主见,连京城的尚医局都不想进,我们这些顾家算什么。”
他已经听到顾沐云拒绝入尚医局拒绝入京城当府医了。
顾砚山想不通,那样的繁华大城市住起来多好,为什么非要在这样的小镇上待着,要是换成自己,肯定就走了。
或者族里其他人也一样走,今天消息传回来,几个院里都在议论。
那个五老太爷放下脸面,还专门等在路上问自己是不是真的。
当得知确有其事,五老太爷捶着胸口呻吟:大风刮偏了哦!
顾沐云白了他一眼:“你顾家东院别想打我主意,现在别想,以后也别想。”
顾家东院的人想不通,孝泉县城里的顾檀亦也想不通,他坐在自家的厢房里独自喝着闷酒。
别人不知道萧公子是什么身份,他知道呀!
敬国公府二房长子!
虽然表面上是白身,但是东宫的人。
顾沐云这个没眼力劲的,没看见萧公子跟沈知秋这个县令都是同起同坐。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
要是顾沐云真能跟敬国公府拉上关系,他这个举人也能做一下县令的梦。
到时候顾家西院那几家人自己肯定会提携,顾长水就不是小小杂役了,自己少不得要把衙里小库管给他当。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唉,这个丫头真是不知道好歹,白白误了大家前程。
顾檀亦在长吁短叹,屋外,他的小妹顾婉玲正听四嫂的抱怨。
顾檀亦拘在家里的那一天一夜,是有人拿刀守着房门的。
一大家人胆颤心惊不敢吃喝,终于放出来,可顾檀亦更愁了,现在躲在房里喝酒。
说起来,这些事情还是顾沐云惹回来的。
听到四嫂一口不离的抱怨西院那个奔丧丫头,顾婉玲心里一动:“那丫头没人教过,不知道什么是尊重长辈。”
现在顾砚山当着族长,尤氏有孕,二哥一家人反而不敢再惹麻烦。
但四哥被牵连受累,四嫂的怨气不少。
想想自己这兄妹几个,都被那丫头害得不开心,是得找人收拾她一顿。
想到已经离开孝泉县的萧公子,顾婉玲突然灵机一动,自己不出面,只需要借着贵人的名义去办就是。
反正那贵公子已经走了,谁也猜不到自己身上来。
很快,她拿出银子托人找到一拨混混……
金针堂歇业三天重新开业。
晚上,顾沐云又去杏林堂,那天考核时看到的病患是暝眩反应,让她深知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而且背进脑里的东西跟实际病例还是有差异的,真的是活到老学到老,永无止境。
在杏林堂,赵平找出几年前的所有医案,两人一边翻看一边讨论着。
不同的用药思路,不同的治疗观念让两人谈了很久。
水萍听一阵,歪在旁边睡着了。
终于等到起身回去,顾沐云拒绝赵平要送。
从杏林堂到金针堂,这一段路经常来去,早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她带着睡眼朦胧的水萍就可以走。
就在穿过两条小街,马上要到金针堂下的黄角树时,只见几个人影在大石梯边晃动,像是喝多了酒。
水萍打着哈欠:“那边是人还是鬼啊?大半夜不回家睡觉。”
顾沐云今天看到新病案心情高兴,随手摸向腰间针袋,这是她防身的武器,笑道:“是人是鬼,一棒打下去就知道了。”
今天蔡吉给她送信,说有人白天在镇上打听她的行踪,这就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