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天刚亮。
小雀起床后将窗户打开，白日里的原野景致与夜间全然不同，从小雀的位置望出去，视线极为开阔。能隐约看到远处的雪山，就连更远处的孤云阁也清晰可见。
简单梳洗之后，小雀来到昨夜淮安所指的那堆物资处，先从昨晚那处水车旁的柜子开始搬起，一趟趟下来，虽然速度上到没什么问题，但体力消耗极大。
小雀到处拼凑了一些废弃木板，底部安上掺杂有羽毛的团雀圆团。再将几大包食材放上去，就这么一口气拉到厨房内。
虽说后续的搬运在她的改装之下速度和效率都跟了上来，但是她的羽毛总是有限的，总不能都给拔秃了。
得再想想别的办法。晨起的言笑看到所有货物都已经搬了上来，倒是颇为惊讶。
“都是你搬上来的？”言笑问。
“自然。”小雀拍了拍手颇为得意。
“哼，不要以为做到这些你就能顺利熬过去，我跟那淮安不一样，对他来说那是考核，在我这里你就得靠熬。”言笑说道。
言笑走进厨房，开始整理食材，他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小雀道：“还愣着干嘛？以为你有帮手？”
小雀扭了扭手腕，开始给言笑打下手，她将抬上来的柜子一一组装好，用来堆放存货。
“早餐时间段，望舒客栈给客人提供的是自选餐，我们需要准备好十多种食物。八点半正式开餐，你的工作是在开餐前搬好所有存货，帮我理好所有食材，再将做好的菜品送到顶层和平台区的用餐区。”言笑一边调馅料一边说道。
之前的外送工作只需要把做好的餐准时送到对应的地址就好了，但现在这份工作的难度已经远超小雀的想象，毕竟后厨的工作她其实一点都不清楚。
连削了无数个土豆，洗了无数张菜叶，当切到第十二颗白菜时，小雀已经手酸的抬不起来。
言笑那边已经切好了十多斤肉馅，正不满地一把抢过她的菜刀说：“五十颗白菜你连一半都没切到，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添乱的！去把面皮先给擀出来。”
眼看时间已经七点半，离开餐时间越来越近，小雀面对眼前的生面却无从下手。
“言笑师傅，面要怎么擀？”总不能就一直呆站着，小雀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问。
“……”言笑停下菜刀无言地看了她一眼，怒火即将发泄出来，但他忍住了，“水没了就放面，面没了就放水，之后盖上纱布，放到炉火旁发酵！”
“再听不懂你就给我滚出去！”言笑果然还是没能忍住。
十分钟后，小雀和出来的面已经堆得小山一般高，“我确实是照着你说的那样做的！我发誓。”小雀看着言笑呆愣许久的背影说道。
“算了”言笑摇了摇头，“把那边准备好的凉菜都倒进一个盆里，然后倒进我之前就做好的调料拌匀，这个总会吧？”
“当然会！交给我吧！”小雀还是一副干劲十足的状态，心里却非常沮丧。
时间在慌乱中匆匆来到了八点十分，帮忙送餐的另一个伙计四儿出现在门口。
“哟！今天怎么没听到言师傅发火？”四儿惊讶道。
“你们掌柜的给我请了这么一个人才过来，我哪还有发火的功夫！”方才忙碌的手脚都顾不过来的言笑此刻又大发脾气道。
小雀十分尴尬地继续帮厨，虽然心里因为干活不利索很是沮丧，但她并没有因为言笑的暴躁而停止手上的工作。
早餐还是比预计的开餐时间晚了十多分钟，跟着四儿将餐盘放到顶层和楼下大平台的用餐区后。小雀终于得来了短暂的用餐休息时间。
言笑将刚蒸好的包子和凉菜递给她说：“你到别处去吃，别让我看见你。”
小雀一愣，还没人这样说过她。但她没说话，只是接过餐食到外层的露台区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雀离开的空档，淮安来了后厨，看见言笑面色阴沉的样子说道：“这帮手也给你配了，怎么出餐时间反倒慢了？”
言笑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淮安笑道：“你要是不乐意就算了，就当做让那孩子试一天岗。晚上我会告诉她胜任不了这份工作的。”
“你可真行，之前为了你那点破成本不愿意给厨房找帮手也就算了。现在还想让人白干活一天？”言笑讽刺道。
“那你是什么想法总得告诉我吧？别老整的我跟个反派似的。”淮安也不甘示弱。
“只要她愿意，能坚持干下去。你不要以为我会跟你一样随随便便就开人。我没有意见，那些柜子可不是谁都能搬上来的。”言笑眼神示意一旁的新柜子。
言笑的不满在于，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要是刚好被开了，那就正中淮安的下怀了。这么多年这人似乎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把厨房所有的事都做完，因此总削减厨房的人力成本。
“你说刚才那些……都是她一个人搬上来的？”淮安震惊地看向那堆柜子道，本以为那个姑娘会知难而退，这下轮到他自己哑口无言了。
另一边的露台区域，小雀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几口包子。但又没什么胃口，包子的味道不大对劲，怪她把面和的太死，她沮丧地看着眼前的开阔景象。
看来还是跟望舒客栈没什么缘分。
四儿走到她身边说道：“别太难过了，第一天都是这样的。掌柜真的很抠门，厨房的活都是言笑一个人在做，之前招来的人要么嫌工资低，要么嫌工作量大，一个二个的都跑了。所以你别看他脾气大，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累出来的……”
虽然小雀才刚工作了没几个小时，但也对言笑日常的工作量有了基础的认识。
“谢谢你，我没事……”小雀摇了摇头，摆出笑脸来。
四儿略作休息后，又继续回到工作中。
“就是你吗？”小雀刚准备起身，但被人中途叫住，朝声音来源看过去，正是昨夜那位蘑菇中毒的年轻男子。
可找到你了，方才淮安掌柜说我的救命恩人就在这里工作。所以我就按照他说的外貌描述来找人了，灰色眼睛灰色头发的须弥女孩，应该就是你没错！我叫卡帕。恩人！要不是因为你，我昨天就该死在野地里了……”卡帕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小雀挠了挠头有些不太好意思：“别这么说，你管我叫小雀就好。”白天仔细一看，这位卡帕的体型着实可观，他身上穿着教令院最大号的制服，说起话来时不时还得粗喘几下。
见对方这么真诚的模样，小雀觉得还是有必要把事情告知他一番，除了见到那孩子的事她稍作斟酌并没有说，自己煮的蘑菇不熟便会中毒的特性她都说了出来。
卡帕听了有些尴尬的挠头道：“原来野地里那口锅是你留的，我当时太饿了，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人宿营。总之真是麻烦你了。”
小雀摇了摇头说：“知道蘑菇不能轻易吃应该是须弥人的常识，你下次注意就好。”
“哎，说起来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须弥了。你也知道，对教令院的学者来说，最苦的不是没有合适的课题，而是有了合适的课题却不知道怎么入手……为了我目前这个课题，我在这里耗费了太长时间，人都给饿瘦了……”卡帕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我已经毕业太久了……”小雀耸了耸肩，对学者的辛苦虽有共鸣，但是不多。
“说起来，你是团雀吧？”卡帕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羽毛，他自己的帽尾上也别有一根青绿色的羽毛，那是须弥团雀的标志。
“嗯……”小雀显然不愿意多说。
卡帕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小雀已经起身准备继续工作。
“恩人，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一定要开口，我卡帕知恩图报，一定会牢记你的善举！”卡帕看着小雀的背影，眼神激动。
小雀冲他挥了挥手：“没什么大事，给你灌汤药的言笑师傅才是救了你的关键所在，有空的话，你就先去感谢他吧。”
卡帕的眼里此刻却只能看得到小雀一人，奇怪的是，他来到这望舒客栈这么长时间，方才也进入信息网中做了一番搜寻，始终没有看到小雀的信息。她说自己是须弥人，可那根灰色羽毛在须弥可以说是极为少见。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位同族是个异类。
她一定无数次因为自己是个异类而自卑吧？没有青色的羽毛，甚至没有进入信息网的资格，加上昨晚那么戏剧性的偶遇。他卡帕，简直就是为了拯救她而出现的吧！
他一定要看看怎么做才能跟她更近一步！卡帕急忙找到淮安道：“掌柜的，我见着我那位救命恩人了，她救了我的命，我自然想要回报。你能不能帮我想想，究竟有什么事是我能为她做的？”
“哟，这也不难，不然你就多给她加些感谢费吧。我会记在账上，到时候发到她工资里……”淮安眯着眼笑道。
“哎这……若平时倒是不难，不过最近，哎呀总之这个法子估计行不通。你要不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卡帕问道。
“有倒是有，小雀姑娘似乎昨夜为了救你，把行李落在归离原野地里了……不过归离原最近比较危险，最好在千岩军的保护下过去。”淮安被他催促着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天知道这客人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险，又会给客栈带来不少麻烦。
卡帕嘴上虽然答应下来，但心中却打起别的念头，麻烦千岩军做什么！反正他们只会让他别添乱，然后劝他回客栈，这种事果然还是得自己亲自上阵呀！
半个钟过后，当小雀从窗户望出去时，发现刚才那位卡帕正四处张望着离开了客栈。也不知道这人要去哪里。
可千万不要跟须弥的团雀网透露她的行踪，只要卡帕能做到这点就好了，回头她得尽快告诉他。
“咳……咳。”言笑的声音响起，小雀回过头来。
“我们开个短会吧，有些话我得说一下。”言笑说道。
小雀低声道：“你是准备通知我，我不适合这个岗位吗？”
言笑有些错愕：“你早上犯了这么多错，但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抱歉，我昨晚可能说了大话，厨房的事情我确实一窍不通。我的上一份工作做的其实是外送工作。”小雀回答道。
“还是那句话，别的我不在乎，我只看你能不能熬。你要是能坚持，我就不会开除你。”言笑说道。
“真的吗？”小雀的沮丧登时少了一半，“我能坚持！”
“好，方才早餐时间段的忙碌你已经见识过了。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中餐时间段，中餐和晚餐是望舒客栈最重要的两个时间段，可以说我们每天主要的工作都是为了这两个时间段做准备。”言笑也不说废话，直接开始介绍工作内容。
言笑手指向菜单板说：“跟早餐不同，中晚餐属于客人自选菜，菜单上的这些是每日特色菜，譬如今天的清炒虾仁，明天的杏仁豆腐，都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我是掌勺厨师，一刻离不开炒锅，周围的环境卫生我能做。但其余的一切都需要你来打理。”
小雀认真记下言笑所说的话，边在心中默默记住每样蔬菜的摆放位置。
“海鲜，肉类的送货时间一定要记清楚，尤其是夏天，这些食物摆放在外面很容易变质。所有送货人只会将食品送到楼下平台区，这也就意味着你不仅要记得送货时间，还需要将货物运上来……”言笑看向窗户下方的平台区说道。
“我有个问题。”小雀说道。
言笑示意她继续说。
“遇到不会的我应不应该提问？”小雀问道。
“当然应该，否则全部搞砸了还要有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言笑不满道。
“既然这样，我有个小请求，我提问题是因为不懂，所以你能稍微些许的耐心一些吗？现在的工作模式有很多时候我其实不太敢提问题。”小雀平静的看着言笑说道。
言笑听了这话尴尬地轻咳一声：“只能尽量控制，如果你持续犯错，就不能怪我控制不了脾气。不过我也不是个听不了意见的人。”
小雀点了点头说：“我会继续努力的！”
“最后，备菜这方面你没经验容易犯错，四儿会带你一段时间。别的还有什么问题吗？”言笑问道。
“暂时没有了。”小雀收起随身带着的小本子，精神头又一股脑的回来了。
“行，楼下的那些海鲜先搬回来吧。”言笑指了指楼下那批箱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