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行抬手指向那些满脸幸福却吃的恓惶的孩子:“多出来的钱算是这些孩子预存的面钱,我会告诉他们如果以后讨不到吃的就来这里吃面。”
妇人收起金币,点头道:“好,没问题。”
李知行又道:“你不用顿顿给他们做鸡丝面,偶尔做一顿补充营养就行,平时做普通的青菜鸡蛋面,这样可以多吃几顿。”
妇人笑道:“少侠想得周到,如果只是吃青菜鸡蛋面,五枚金币够这些孩子吃三年的。”
背剑青年想到人心险恶,脸色一变,冷声道:“老板娘,我把金币存在这里是因为觉得你人挺好的,信得过,如果你收了金币却不讲信用。”
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面摊用来揉面的不锈钢桌子,微微用力,指尖如凿子般洞穿不锈钢板。
妇人和矮壮汉子嘶的一声,倒吸口凉气。
矮壮汉子连忙道:“少侠放心,少侠放心,我们绝不敢贪墨少侠的金币,以后这些孩子每来吃一次面我就记一笔账,保证让他们把五枚金币的面都吃回去。”
妇人比自家男人更加精明,立刻对面摊里二十多位食客吆喝道:“各位老少爷们,桂莲我有件事还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这位心善的少侠信得过小店,刚刚在我这儿存了五枚金币作为这些孩子的饭费,我算过,这笔钱足够孩子们吃三年面的。
少侠贵人事忙,还请大家伙来吃面的时候顺便做个监督,要是三年内小店有哪天不给孩子们做面条吃,就拆了我家的招牌。”
众食客纷纷答应。
“好,没问题,少侠放心,三年内要是桂莲的面摊敢不给孩子们做面吃,我就拆了他家招牌。”
“哈哈,拆招牌怎么够,少侠,回头我把他家煮面的锅砸了,让他没地方做买卖。”
妇人对这些毫不在意,笑着点头连说行行行,就这么定了。
李知行笑着朝众食客抱拳,那些有老有少的男人女人连忙摆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将一碗面如法式大餐般细细品味的瘦小女孩身体微颤,深深的看眼身背巨剑,威风凛凛的大哥哥,剩下半碗面几乎是搀着泪珠儿吃下肚。
李知行不相信末世的商家就可以不顾信用,要是那样,岂不是出来吃碗面都要用银针试毒?便放心的坐回小女孩身边。
“大哥哥……”
“恩?”
“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小女孩虽然内心感动,却还是有些惶恐。
李知行揉揉她的小脑袋,道:“做对的事不需要理由,只管做就是了,这是我的侠道。”
小女孩嗯了一声,轻轻闭上眼,两滴眼泪从长长的睫毛间滑落,李知行伸出粗大的手指轻轻拭去,柔声道:“不能总是哭呀,瞧瞧,都把弟弟妹妹们吓到了。”
小女孩睁开眼,见弟弟妹妹们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年纪小的已经耷拉着嘴角和眉眼,忙颤声道:“水珠儿,不许哭,在人家店里哭哭啼啼的,毁坏了叔叔婶婶的财运。”
年纪只有五六岁的水珠儿略带婴儿肥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不是营养充足的分红,而是皮肤干燥没光泽暗红,他哭着道:“姐,你是不是把自己卖了,我不吃面了,你不要去卖身,蟑螂说女孩去了妓院会被折磨死的。”
李知行听得心弦一紧,这女孩打算去妓院卖身,她才不到十岁啊,这怎么行!
正要拉着小女孩问个清楚,衣衫褴褛的少女已经跑到水珠儿身旁轻声安慰。
“水珠儿乖,这些面是大哥哥请我们吃的,不是姐姐卖身换的。”
“真……真……真的吗?”水珠儿瞅着鼻涕狐疑的看着壮的像头牛的背剑青年。
“真的,真的,面是我请你们吃的,不是你姐姐卖身换的。”李知行只得苦笑点头,什么情况,这是把我当妓院的龟公了?
见其他食客对卖身这件事没什么反应,知道漂亮的女孩卖身如妓院青楼恐怕是末世常态,自己在云泽镇没见道,恐怕是因为没有跟那些乞儿深入接触。
水珠儿得到姐姐和背剑少侠的保证,勉强破涕为笑,继续吃面,其他孩子见状纷纷跪下磕头,他们都比水珠儿打了两三岁,更加懂事。
“哎哟,这怎么行,你们开其阿里,小妹妹,你赶紧让弟弟妹妹们起来,我不过是请你们吃完碗面,不用这样。”
十几个孩子围着李知行磕头,场面就像信徒们在庙里跪拜菩萨,蔚为壮观,可惜他不是菩萨,受不起啊!
小女孩没有听话,反而也跪下来磕头,李知行只得一个一个将孩子们抱起放在凳子上。
“哥哥还有事情要办,你们在这里慢慢吃,对了,哥哥已经付了三年的面钱,你们以后饿了就来大大方方的吃面,先走了哈。”
李知行落荒而逃,上了三轮车又去而复返。
他将小女孩叫道一旁轻声道:“这几枚银币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小女孩愣愣的看着手里的五枚银币,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李知行想不明白今天怎么竟遇到水做的小孩,那眼泪真是随心所动啊,嘱咐她藏好钱,逃也似的上了三轮车朝内镇军营驶去。
小女孩望着连姓名都没留下的背剑少侠,悄悄藏好银币,喃喃道:“大哥哥,祝你好人一生平安……”
……
李知行没想到朝阳城竟有这么大,光城墙就有三重,分外城,中城,内城,形状就如同三个套在一起的同心圆。
在接受了城门守卫的仔细盘问后他骑着三轮车穿过巍峨城墙进入中城。
刚过城门洞,抬起头,李知行便看到远处那堵同样高达四十余米的内城墙,上面沾满了手持长矛身穿黑衣黑裤的守卫兵团士兵。
沿着街道蹬车,身旁那些高楼大厦全都整洁干净,街面上甚至看不到一片废纸,他不禁感慨:“这大概就是青灵玉所谓的同一种人类,却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吧。”
街道上有许多衣着光鲜,骑着漂亮自行车的男女往来穿梭,李知行发现他们脸上并没有多少末世中为了生存挣扎的忧愁,各个精神饱满,神采奕奕,跟外镇那些满脸写着生活不易百姓截然不同。
根据守城门的老兵介绍,朝阳城中的救世军四大兵团的军营并不设在位于中心的内城,而是分别位于中城的东西南北四角,紧挨城墙,内城仅供统帅和四大兵团长以及家属居住,由一万统帅麾下亲兵把手,擅闯者死。
至于那些江湖门派,富商巨贾,不管多么财可通神,战力非凡,一律只能住在中城。
宪兵团位于中城东南角,李知行沿着秀水路骑行十多分钟便看到一座外有宪兵站岗,独门独院的宪兵团团部。
在警卫室做过登记,李知行穿过大院来到团部大楼。
一楼大厅的三排长椅上坐着十数人,男女都有,衣着档次有高有低,有的彼此间互相怒视,有的惴惴不安满脸惶恐,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对安静而空旷的宪兵团大楼自带三分惧意。
“领号排队。”右侧接待窗口内的三名女兵正在处理手头案件,见到来了个背负重剑的游侠儿,其中一名样貌十分英气的女兵朝对面挂着号牌的取号器指了指。
李知行道了声谢,走过去取下一枚写有阿拉伯语38的号牌,退到一旁负手等待。
随着一件件吵架打架的小案子被三名女兵记录在案一一处理,李知行之前看到的人已离开大半,不过后面又进来七八人,所以大厅中还是维持着十多人等待的忙碌局面。
“你他吗的有本事再跑啊,狗东西,要杀人越货也不挑挑地方,这次进了我们宪兵团,保管叫你生死两难!”
楼外响起一声怒喝。李知行转头看去,看到五名浑身尘土的宪兵押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壮汉往大厅走来。
那壮汉腕间戴着三副手铐,赤着上身,肌肉虬结,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个内外兼修的练家子。
壮汉被身旁一名左颊淤青的宪兵重重在后脑拍了一巴掌,顿时停步朝其怒视,双脚更是如生了根,任凭五名宪兵推搡踢打岿然不动。
一个最少凌云一品的高手会被三副手铐困住吗?李知行觉得很奇怪,便暗暗运转内力以防不测。
忽然,那壮汉双腿连环踢出,五名踢打咒骂的宪兵顿时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大厅里的十多人顿时惊慌的连连后退,接待窗口内的三名女兵也愣在当场。
那壮汉双臂用力一挣,三副手铐像泥捏的般立时崩断,他目露凶光冷笑:
“哼,叫老子生死两难,你们他吗的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谁!
光明城和曙光城的宪兵团都困不住我燕十四,就凭你们五个朝阳城的杂碎也想擒住老子!
哼,要不是老子刚在女人肚皮上泄了阳气,一时乏力,刚才在巷子里就能把你们宰了!”
燕十四忽然狞笑:“不过现在也不晚,老子这就宰了你们五个在逃出朝阳城,看谁能奈我何。”
忽然,他看到接待窗口内那个叫李知行拿好牌的英气女兵,摸着下巴淫笑道:“不错,长得很对老子胃口,等老子宰了他们就带你出城快活快活,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老子保证你欲仙欲死。”
“你要是敢乱来,我们沈团长绝不会放过你的!”英气女兵脸色惨白,仍恐吓道。
宪兵团团长沈冲是位凌云五品高手,在朝阳城中凭借出手绝不留情威名远播,许多宵小光是听到宪兵说出他的名字就腿肚子抽筋。
曾有一次,沈冲亲自出手擒住一名在朝阳城外城制造灭门惨案的江洋大盗,再问明起因不过是那家八岁的小儿子见大盗汗流浃背,就好心领他去自己喝水,结果引狼入室。
也不关入牢房交给刽子手处决,直接将其拉到外城那户惨遭大盗灭门的穷苦人家门前,用匕首一刀一刀凌迟活剐。
那名号称实力达到凌云六品的江洋大盗,在大半边身子被匕首割的坑坑洼洼,鲜血淋漓后终于开始哭嚎求饶,惹得上百台降噪仪红灯频闪,他不是求活,只求速死。
沈冲闻言指着大盗背后那一家五口所住的房子问:“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你问问他们一家人答应吗!”
说完继续行刑。
据说那次以后,朝阳城的黑道上就流传着一个说法。
“宁见阎王,莫惹沈冲!”
燕十四知道再拖下去宪兵团中的高手肯定就会赶来驰援,也不废话,只是嘿嘿冷笑,快步走向被他踢断肋骨无法动弹的年轻宪兵。
“呵,你敢拍老子后脑勺,老子先杀你!”
燕十四一身高强本事全在腿上,只见他右脚朝天高高踢起重重朝年轻宪兵脑袋落下。
在场十多人大骇,这一脚势大力沉,要是踏在那年轻宪兵的头上,非脑浆迸裂不可!
英气女兵眼看同袍命悬一线,压下心中惧意,抽出腰间短剑踩着大理石台向燕十四扑了过去。
可惜她离得太远,实力太弱,这一扑非但来不及围魏救赵,还将自己送入虎口。
“小妞来得好。”燕十四脚未落下,左手已弹飞短剑,手腕一翻抓向女宪兵胸口。
英气女宪兵虎口发麻,眼睁睁看着尚在空中的自己离燕十四越来越近,心中无比绝望。
心说不管团长他们能不能第一时间赶来,自己都没救了。
“不知悔改的狗东西!”
女宪兵眼前一花,右胯被一股轻柔的力道往左一推,缓缓朝大厅外横飞出去,落地前,她看到那个笑着跟自己道谢的背剑年轻人右手挡开擒拿手,左腿快如闪电踢出,燕十四立时口喷鲜血倒飞撞在墙上,弹回地面。
这年轻人好厉害啊。
女宪兵只来得心中感叹一声,便摔到地上连滚数圈,眼中天旋地转。
燕十四挨了一脚,挣扎爬起,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年轻人,你难道想坏了江湖人从不管救世军的规矩吗?还是你已经成了救世军的走狗?”他用手背擦去嘴角鲜血,对眼前多管闲事的年轻人警告道。
这个背剑的年轻人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硬拼肯定不敌,燕十四决定搬出江湖规矩在泼一盆走狗的脏水,逼迫其袖手旁观。
只要他不再出手,凭自己的轻功,哪怕受了不轻的内伤依旧有把握逃出朝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