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听着潘美成的话,哑然失笑。
张豪说:“老潘,真有你的,你末世以前不会是脱口秀的主持人或者段子手吧?”
潘美成嘿嘿一乐,说:“今天难得满载而归,活跃一下气氛。”
李知行也在笑,忽然想起死去的范斌,叹道:“唉,要是可以,我倒希望满世界都是大声嚷嚷、没素质的人,总比现在这样,靠着把大声喧哗的人都吃了,来实现素质提升的好。”
此言一出,张豪三人就笑不出来了,他们谁不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该死的末世只是一个梦呢,哪怕是在工地搬砖,也比现在随时可能被丧尸咬死强啊,可现实是,他们每晚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连一觉醒来的机会都没有。
钟武依旧不紧不慢的蹬着三轮,他拍拍李知行的肩膀,说:“世界已经变成这鬼样子,学点阿Q精神吧,起码能活的轻松点。”
“阿Q精神?”李知行没听过这个词,问道:“阿Q是谁?怎么有人起这么个古怪名字。”
三人闻言齐齐朝他看去,就像在看爬到帝国大厦顶端抡飞机的金刚。
过了一会,他们发现李知行一脸茫然,不似在开玩笑,不禁面面相觑。张豪说:“我现在相信你真的是一直在是深山学艺了,放眼东洲国,除了十岁以下的孩子,估计没几个人不知道阿Q的。”
李知行说:“哦,这么厉害吗?他是干什么?武林高手还是像孔夫子那样的先贤?”
潘美成听得噗嗤一笑,道:“都不是,阿Q是小说里的人。”他末世前喜欢看书,便给李知行说了《阿Q正传》大概是什么内容,什么是精神胜利法,以及他被人打了以后,说出的那句惊世骇俗的“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是不像样.....”。
李知行听得瞠目结舌,快到车队前才说:“这个阿Q实在不怎么样。受了欺负不想着抗争,明知不如意却不去努力,难道他不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吗?”
潘美成叹道:“唉,有时候人光是活着,已经竭尽全力了,根本没有办法自强不息。
就像现在,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功夫,除了想开点,偷活一日算一日,还能在末世干什么……”张豪也叹了口气。
李知行无言以对,见离车队已不到五米远,学着钟武的样子用脚底轻轻蹭着前轮胎壁减速。
两辆三轮车在车队前缓缓停下,小竹和傅爷等人立刻围了过来,小竹问了句:“范斌呢?”随即眨眨眼,不再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躺在背包上的小男孩身上。
“李哥,这孩子是你们在罗家村找到的幸存者?哎哟,都瘦成这样了,好可怜。给他吃东西了吗?”
李知行说:“喂他喝了些稀释过得花生酱,老潘说他这样的状态,只能吃花生酱。”
小竹看看爷爷,见他点点头,便说:“我们把他抬到驴车上吧,车上宽敞,他能躺的舒服些。”
李知行见她她先小心的摸摸男孩额头,才放心的解开背带将他抱起,顿时明白,张豪刚才的话不是冷漠,而是在末世生存所必须的谨慎。
他觉得自己错怪了张豪,便说:“张哥,刚才我语气不太好,你多包涵。”
张豪说:“哪里的话,你理解就好,在末世不比以前,疏忽大意不得。”随后笑着对傅爷等人说:“今天可有大收获,我们发现罗家村前面还有个小村子,丧尸不多,却有一个超市,两个小卖部,一个修车店,一个早点铺,里面东西很多,明天咱们一早就去搬,等把那里搜刮干净再去罗家村。”
搜索队的人激动地轻声欢呼,随即就有两个长矛手把四个背包和范斌的武器搬上驴车,两台三轮车也被挂到车尾一并带走。
一队人重新行动起来,头车变尾车,尾车打头阵,成一竖列往回走。
因为少了范斌,三号车上空了一个长矛手,李知行主动提出补缺,被张豪拒绝了。
“回去的路没那么危险,你和梁鸿在队尾用弓箭压阵更稳妥些。”
“好。”
李知行知道自己在末世的经验远比不上张豪,便依言回到梁鸿身边,就见张豪、钟武、潘美成三人解下挂了一路的丧尸胳膊扔到路边,张豪轻呼一声:“回家!”
驾车手们轻抖缰绳,驴子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往落日方向走去。
李知行将丧尸胳膊丢进草丛,一旁的梁鸿说:“范斌怎么死的?”李知行叹口气,把范斌怎么被矮个丧尸咬断动脉、气管,自己怎么和钟武一起把他的尸体用火烧掉略略讲了一遍。
梁鸿沉默一会,忽然认真的说:“知行,从今往后风里雨里,刀山火海,我都跟定你了!你就是我同生共死的亲兄弟,我这条命交给你了。”
李知行听得一怔,奇怪的问:“梁鸿,你干嘛突然这么说?咱们不是队友吗,本来就要同生共死啊。”
梁鸿摇头说:“这不一样,之前我们一起战斗是为了物资,如果真到危急时刻,我会先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命,而不会竭尽全力去帮你。”
李知行听到这种利己主义的话,心里不太舒服,这有悖于他从小追求的侠义精神,但转念想:“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呢,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有舍生取义的觉悟。
王教授说过,生命的第一需求就是生存,为了这个需求,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便说:“这也没什么错,你可以一直贯彻这套理念呀,怎么突然又说要和我同生共死呢?”
梁鸿黯然神伤,轻声说:“唉,这世道命如草芥,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我不求别的,只希望哪天我死了,你也能把我的尸体抢出来烧了,做具焦尸,总好过被丧尸吃的渣都不剩。”
身前的两名一直默不作声的长矛手身子微微一颤,忽然转头,认真的说:“李哥,我们也想拜你做大哥,以后你去哪儿,我们都跟着,有丧尸咬你,我们就帮你挡着,这年头到处是为了自己活命把别人踹出去的混蛋,我们早受够了,要是能跟着你这样的人,死了也甘心!”
李知行看着苏南、苏北这一对比自己还小四五岁的兄弟,点头说:“既然我们有缘坐一辆车,就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以后别再说什么死了也甘心的话,我们都要好好活着,你们两个比我还小几岁,更要好好活着。”
“李哥,我们听你的。”苏南苏北郑重点头,他们的眼睛不大,却都在右眉梢长了一颗痦子,皱眉时像眼角趴着一只小甲虫。
车队一路缓缓而行,走到有车挡路的地方便左转上小路,张豪喊停车队,指挥大家把驴蹄上的棉布套摘下。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条李知行没有见过的岔路,小竹拽下缰绳,驴子缓缓右拐,就听哗啦啦的水声渐渐响起,行不多时,土路尽头出现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车队开始沿着河岸前进。
此时天近黄昏,红霞满天,西沉的太阳正卡在四个二十米高的巨型铁罐之间,缝隙中一轮红芒耀眼,就像一只竖着看向远方的眼睛,奇幻而诡异。
李知行看着眼前的景色,问道:“前面那些铁罐子是干什么的?”
梁鸿说:“那是装水泥的罐子,不过现在里面的水泥都冻住了,成了四个水泥铁疙瘩,桑田村就在那儿。”
“水泥罐子?”驴车来到河岸高处,李知行看到低处的水泥厂,说,“桑田村在水泥厂边上吗?”垫脚望过去,却没见到村子,心说:“难道村子在水泥厂后面?”
梁鸿果然说:“不是,村子就在水泥厂里。”
李知行仔细端详远处的水泥厂,点头说:“嗯,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要是放几个人在水泥罐上警戒,附近几公里的都能尽收眼底。这地方是张豪选的吗?选的挺好的。”
梁鸿笑笑,说:“选这里当避难所时候,张豪好像还在别处逃亡呢。”
他拍拍苏北苏南的肩膀,说:“这地方是他们父亲选的,他发现水泥厂里没多少丧尸,围墙又高,是个避难的好地方,就把附近的幸存者都转移过来了。后来住了半年也没等到救援,水泥厂就从临时避难点变成了桑田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