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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联席会议,会议主题是认罪认罚背景下的律检协同问题,庄盛是发言嘉宾之一。

“庄律师,请留步。”背后一个清冽男声传来。

“李检,你好。”庄盛主动伸手来握。

李健是安城市检察院的副检察长。

庄盛是他的高中同学,两人一直关系很好。但是因为庄盛素来是不爱跟人客套社交的,加上双方现在身份不便过多来往,他们的关系外人还真的不知道。

庄盛突然这么客气,李健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不管那么多了,李健伸手握住庄盛主动递过来的手,“好久不见了,庄律师。去办公室坐坐?今天会议交流时间短,你刚发言的有几个问题,我还想跟你再探讨探讨。”

“好。”庄盛应道。

庄盛坐在沙发上,看着办公椅上的李健,一言不发。

根据上面要求,现在的办公室都有对应面积标准,谁都不能超标准,违规办公。这里也是一样,标准的白墙、黑桃木漆面办公桌和配套的书柜,一组沙发,再加一副茶几。

除了桌面上的案卷少一些,丝毫看不出是副检察长的办公室。

“庄律师,您喝水。”隔壁的小姑娘看到领导办公室有人,礼貌地进来打招呼,倒水。出去的时候,顺手帮二人把房门带上。

“庄律师,今天是想跟你探讨一下现阶段的律检协同的问题。”李健从办公椅上站起来朝门口走去。

“讨论专业问题,就不关门了。”庄盛知道李健什么意思,示意李健坐下,自己起来把办公室门打开。

李健递过一个眼神,“好兄弟,还是你懂我”。

“不知道李检想讨论什么?”庄盛指了指手里的报告。

庄盛这份报告,参会的几位领导人手一份。

所有的问题和建议,庄盛觉得自己写的再明白不过了。

这还有什么好谈的?

谈落实?这政策落实也不是李健能直接决定的事情,不开个四、五次联席会议,哪里能落实下去。

这些问题可都是沉疴旧疾了。

“主要是你提出来的问题。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到底是普遍现象,还是个案?”李健的神情严肃。

其实律师普遍反应的问题,院领导也都多少听到过一些,只是之前都没有动作。

现在李健刚被提拔上来,正是干实事的年龄,又恰逢现在的专项活动。律检协同的工作是他在专项活动里的重点工作之一。

他想有所作为,就必须直面问题。

没错,这些问题是沉疴旧疾。

但到底有多沉?有多旧?

只有问问一线的律师,他们才最清楚。

“这是一份调查报告,我自己手写的。有些问题可能也没有涉及到,我想做个行业调研,开诚布公地征询律师队伍对我们工作的意见,以及今后改进的建议。”李健递给庄盛一张A4纸,上面大致罗列了十个问题和选项。

庄盛认真看着纸上的笔迹。

心里感慨,这么多年了,李健还是那个自己认识的李健,真的就是一股子韧劲。

无艰不破。

大环境强调要重视刑事案件的精准量刑,也强调重视人权保护。

既然认罪认罚制度要全面铺陈开来,行业调研就是该做的事。了解问题在哪里,才能有针对性地提出解决办法。

自己今天的报告,确实是自己从业这些年来的感受和真实经历,但是行业里的其他律师个体是否有同样的感受,自己还真的了解有限。

是该做个调研了。

庄盛认真收起这张问卷,“我回去再整理一下,增改一些问题。等问卷数据出来了,我们一起研究。”

“好!”李健点点头。

对于认罪认罚制度,李健是有自己的理解的。

虽然院里整体是要跟着上面走,重视检察院的量刑建议权,法院如果未按照精准量刑的刑期判决,检察院必须一抗到底。

但是,李健认为,量刑建议真的只是建议。

检察院对法院确实有监督权。

但这不能,也不应该打破法院不受干扰、独立审判的司法审判权。

所以,法院判决刑期跌出建议量刑幅度的情况,也并不违反现行法律规定。

即便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地屡见不鲜。

上次,他主办的一个抗诉案件去看守所提审被告人。

被告人直接隔着铁栏怒喷。

“法院给我判的少怎么了?少也是法院判的!用的也是同一个法律!”

“你们检察院跟法院、律师用法律不一样吗?!凭什么判的少了,你们就要抗诉!”

“你们办案子的检察官是不是就是看不惯我,跟我有仇!我要抗议!要申请你们回避!回避回避!都回避!”

虽然他对被告人的胡搅蛮缠都进行了解答和有力回应,但他还是有种挫败感。

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如果能加强沟通就好了。

大家都是为了查明真相,还原事实。如果可以乘着政策的东风,加强精准量刑,加强沟通,减少办案中这样那样的问题,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这是李健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他早就想找庄盛谈谈了,庄盛是声名在外的刑辩大拿,是全国刑辩专业委员会委员,安城市刑辩专业委员会的主任。

对庄盛的业务水平、法律功底,他是心服口服。

但是因为工作关系,两人很少私下交往,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

不找他沟通,哪还有更合适的人。

“庄律师,你今天提到的加强沟通,我想再了解一下。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吗?”李健问道。

庄盛心里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自己做题,读完题目之后,就来直接问答案的?

“会议上我已经介绍过我的建议了,重视批捕阶段、审查起诉阶段以及该过程中具体量刑建议节点前的律师沟通工作,实现有效沟通。”

“这个我听到了,我是问具体措施,你有建议吗?”李健充满求知欲的眼神,让庄盛想起来中学时的场景。

那时候,李健也是这样,明明自己肚子里有东西,知道怎么做。

但他总是喜欢问庄盛,这道题到底怎么解的。

一开始,庄盛真的以为李健不会,耐心讲解。

后来才发现,这家伙,就是想偷师,看能不能多学会一种大题解法。

庄盛唇角微弯,眼神带有几分揶揄,“那李检觉得怎么做比较好?我可以一并把这些措施计入到调研问卷里去,看看大家的接受程度。”

李健面色一红。

“我问你,你反倒问起我来了。我没想好。不过你说的有效沟通,是不是只有落实到面对面沟通,或者是书面形式的沟通才叫做有效?”

“书面的沟通,确实可以帮助记录,让沟通内容可查。但很多时候,律师交上来的材料,你们的人顾不上看啊。”

“那就面对面沟通。”

“面对面沟通挺好,但是怎么实现?很多律师反映过,联系不上检察官,办公室电话常处于忙音状态。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却不愿意告知量刑具体额度。而且,”庄盛喝了口水。

“市一级的检察官的工作量相对少一些,可是基层一线检察官的月案件量非常庞大,未必有时间对每个案件都进行面对面沟通。”

“那怎么办?”李健是真的没有更好的主意,脸色涨红都有点发黑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但凡这个问题好解决,也不会变成沉疴旧疾。

庄盛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求其上者,得其中;求其中者,得其下;求其下者,不可得也。”

李健没有听懂。

庄盛又说,“先解决最好解决的——打不通电话和不愿意告知量刑具体情况的问题。至少不能让主动来沟通的渠道受阻。”

李健看着庄盛,感觉又回到了自己高中时候。

那些题他确实会做,但是,庄盛每次讲完,他都感觉更加开阔,别人讲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后来庄盛笑着问他是不是在偷师,他也是脸涨得通红 ,一句也解释不出来。

做题的事,怎么能叫偷?

再后来,好多人总在说灵感缪斯。

李健觉得,高中时候的庄盛多半也是自己的做题‘缪斯’。

有很多事,没有灵感什么都想不出来。今天庄盛说的这几句,又给了他很多启发,他要好好想想,接下来的具体实施方案。

李健破例把庄盛送到楼下。

门口的保安探头出来,朝李检问好。

这李检察长,平时黑脸严肃,一丝不苟的,这是来送哪个领导了?

检察院的大楼很高,要走很长一段台阶才能进入大楼大厅。

偏偏检察院大楼的坡度设计的不好,这段台阶显得格外陡峭。

夕阳偷偷染红了天空,也点燃了两个年轻人的梦。

“谢谢李检,不送。”庄盛朝李健摆摆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