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尝试着往前踏了一步,她发现,当她接触到未曾触碰过的晶石表面时,那些灰雾就会凝结起来,仿佛正随着她的步伐翩翩起舞。
这场面还颇具美感。凯瑟琳在光滑的晶石上做了几个有些生疏的舞蹈动作,如愿地看到了飘渺似画的烟雾。
“凯瑟琳·格林维尔。”沙利叶说话了。
暗室中凭空出现许多绿色的光点,光点在凯瑟琳面前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像素人形。
“伯母?”凯瑟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形正是奥利维亚夫人。
“你所看到的,只不过是你的内心。”沙利叶的声音也与奥利维亚夫人很是相似,但细听之下又截然不同。
“你无法放下过去的生活,过去在你的记忆中占据了太多的篇幅。”沙利叶语调平缓,“因此你才会看见你的伯母。”
凯瑟琳苦笑:“我怎么可能忘记呢?过往的一切塑造了现在的我,就算我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但我也做不到完全放下。”
她时常会梦到起居室墙纸反射的暖光,丽娜的声音也是暖粉色的,伊莎贝拉、卡莉斯塔等人的脸在她眼前交替出现。
无法忘记。凯瑟琳闭了闭眼:“您要我怎么训练?”
沙利叶也没再执着于这个话题:“看到那些玉牌了吗?”
不同颜色的玉牌在凯瑟琳身边渐次亮起,上一次路易斯给她的那块也在其中。
“看到了。”凯瑟琳点点头。
“它们是通往平行空间的媒介。”沙利叶解释,“从左开始,相应的平行空间会越来越危险。拿上它们,去往不同的历练之地,你会得到别样的收获。”
怎么一上来就让萌新上战场?凯瑟琳呆了呆:“等等,我不用学一些基础的术法吗?”
“金斯皮兰自成一脉,学习塞勒姆的术法对你们来说毫无用处。”人形明明就在眼前,沙利叶的声音却忽远忽近,“拿上玉牌,你不会死的。”
哈,哈哈。想起在拉斯波尔见过的变异狒狒,凯瑟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是……不会死吗?”
那么断胳膊断腿什么的或许避免不了?凯瑟琳心惊胆战地想着。
人形歪了歪头,一掌将她拍向最左边的紫红色玉牌。
喂……!凯瑟琳的叫声被乱流裹挟,暗室中很快就恢复先前的平静。
路易斯的身形出现在沙利叶身边:“人类好像都很脆弱。”
他有些犹豫地说道:“就这么把她扔到那些地方,她可能会受伤,受伤的人很难在仪典上取得胜利。”
路易斯刚一出现,人形就开始消散。在暗室中,路易斯从来都不会看到任何影像。
“不,弱小才是失败的最终原因。”祂的音调也变得冷酷,“而她会赢。”
路易斯不再说话,他低头退出了施泰因之心。
……
再睁眼,凯瑟琳正躺在一片炎热的海滩上。
她好像昏迷了挺久,炽热的阳光晒得她头晕眼花。
凯瑟琳费力地爬了起来,她嗓子里的水已经被晒干了,她干咳了几声,企图让口腔分泌出更多的口水。
还好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便于运动的套装。凯瑟琳揉了揉太阳穴,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个她从未到过的星球,星球的大气是橙色的,原先她以为是阳光的热光应该也不是她所熟知的恒星发出的。离她不过十余米远的地方,一群尖头宽腮的原住民看着她窃窃私语,大多数人的手里都拿着简易的武器,似乎正在抗击敌人。
他们抗击的不会是自己吧?还没等凯瑟琳想明白,她身后的海水中传来哗哗的响动,有什么东西爬上了海岸,朝着凯瑟琳的方向快速冲来。
凯瑟琳惊讶地回头,那是一群长相怪异的龙虾。单只龙虾只到凯瑟琳的脚踝,但它们数量繁多,行动迅捷,一时间倒也显得声势浩大。
原住民们对龙虾的敌意显然更大,他们奋力举起手中的武器,朝成群的龙虾不停拍打。
龙虾们从没有见过凯瑟琳这样的生物,一开始,它们绕开了凯瑟琳,在感觉凯瑟琳身上并没有什么威胁后,有的龙虾爬上了凯瑟琳的小腿,狠狠地给她来了一下。
“噢!”这东西的爪子还挺尖锐,凯瑟琳一下子痛呼出声。
自己要收拾的应该就是这些东西吧?凯瑟琳将第一个爬上小腿的龙虾拿了起来,将它狠狠地甩向远方。
本来应该试试自己的“敕令”究竟管不管用,但现在,龙虾都已经爬到身前了,再待在这里感悟魔法就显得有些太过愚蠢了。
不过,原住民们好歹还有武器能够击打龙虾,自己却是赤手空拳,这好像有些不占优势。
凯瑟琳焦急地看向四周,很快,她发现了几堆形状各异的碎石。凯瑟琳举起那些石头,用力地朝龙虾堆里砸去。
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凯瑟琳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大块的碎石几乎已经没有了,凯瑟琳干脆胡乱地用脚在龙虾群里乱踢。
当天空变成深红色时,怪异的龙虾终于被打退了,海滩上堆满了龙虾的尸体。
凯瑟琳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她现在已经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是顾及那些恶心的龙虾,她真想干脆直接躺下。
原住民们也精疲力尽。短暂的休息后。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原住民在同伴的推搡下,试探性地朝凯瑟琳走来。
“a??e?drkts?”原住民吐出了一串奇怪的字符。
凯瑟琳愣了一下,迅速将恩尼克调了出来。
恩尼克很快将原住民的话翻译了出来:“凯瑟琳小姐,他说的是‘你是谁’。”
“这里是哪?”凯瑟琳匀了口气,艰难地问道。
“这里是位于Kdf型平流星系的米尔顿星,他们的通用语为温斯顿语。”恩尼克解释道。
Kdf型平流星系?这里离圣汉诺威帝国以及圣奥尔本斯帝国都非常远。
凯瑟琳摆了摆手:“你告诉他,我没有恶意,那些龙虾看起来很可恶,我也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恩尼克将凯瑟琳的话叽里咕噜翻译一通,那个米尔顿人紧绷的神色缓和下来。
“?????d?dz??θɑ。”后面的米尔顿人也围了上来。
“你从天上掉下来,吓了我们一跳。”恩尼克尽职尽责地充当翻译官地角色。
从天上掉下来吗?凯瑟琳的嘴角抽了抽,没摔成脑震荡真是一个奇迹。
一个看起来是小孩子的米尔顿人挤了上来,他兴奋地问道:“你是墨非人吗?我在书上见过你们诶。”
圣奥尔本斯帝国的首都星正是墨非星,而圣奥尔本斯帝国与圣汉诺威帝国也正是娜可汀宙面先进文明的代表之一。
“是的。”凯瑟琳摸了摸孩子的头,他的皮肤表面有这细细的鳞片,略微有点硌手。
孩子兴奋地跟大人们说着些什么,领头的米尔顿人再看向凯瑟琳时显得有些局促:“圣奥尔本斯吗?你坐飞船来的吗?”
凯瑟琳爽快地点了点头,她已经习惯编织这些听起来就很不靠谱的谎言了:“我是来米尔顿旅游的。飞行器出了些问题,刚好掉在这个地方。”
“你帮我们赶走了鳌爪兽。”孩子抱住了凯瑟琳的手臂,“你是我们的好朋友,一起来参加晚会吧。”
“鳌爪兽?”凯瑟琳示意恩尼克查阅一下相关资料。
“鳌爪兽,本是尼奥海滩并无明显危害的常见生物,但在近几周,陆续有米尔顿人发现了大量破坏农作物的鳌爪兽,它们总是在正午时分登上海岸,朝米尔顿人发起攻击。”
凯瑟琳仔细看着显示屏上的资料,这些鳌爪兽生性喜静,以小型鱼虾为食,它们本该会主动远离人类居住地才对。
米尔顿人们兴奋起来,他们的文化相对落后,对待外来者有种毫不设防的朴实善意。
他们簇拥着凯瑟琳往篝火旁走去,为她切了一盘肥厚的烤鱼。
凯瑟琳掏出玉牌看了看,玉牌并没有闪烁,自己应该还有时间。她本来就耗费了大量体力,现在香气扑鼻的食物摆在面前,她无法控制地大口吃了起来。
一个有些年迈的米尔顿人拍了拍凯瑟琳的背:“慢一点。”
他们似乎在举办什么聚会,许多人围坐在大小不一的篝火前,一边分享食物,一边唱着欢快的歌谣。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凯瑟琳偏头,温柔地和那个很黏自己的孩子说话。
时不时会有米尔顿人朝凯瑟琳好奇地张望,在听闻她的事迹后,大部分人都会对她投以善意的微笑。
“不是。”孩子摇摇头,“每一天,我们都会在曜日降落时分享食物,这是部落的传统。”
原来那个发出热光的星球叫做曜日。凯瑟琳和孩子交换盘中的食物:“你叫什么名字?”
“帕布罗!”帕布罗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父亲说,这是英雄的名字,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跟曜日一样闪亮的大英雄!”
凯瑟琳笑了起来,孩子的纯真总是能让她发自内心地感到放松。
“墨非星有些什么呢?”一个年轻的米尔顿人也凑了过来,“你们也有这样的海吗?”
她指了指平静深邃的海面。居住在尼奥海附近,海洋对他们的意义远超一切。
“当然。”凯瑟琳耐心地解释,“任何有一定引力的星球都拥有这样的海域,水是生命之源。”
见凯瑟琳的脾气这么好,许多米尔顿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出许多天马行空的问题。
凯瑟琳说得口干舌燥,在最后一丝深红色的光芒也消失后,天地间彻底陷入黑暗。
接着,组合成不同形状的星河陡然亮起,许多星星的身后都拖着长长的火焰,这片天空的宇宙活动非常活跃,就算没有月亮,凯瑟琳也能看到,米尔顿人的脸上洋溢着对幸福生活的满足,在壮丽的夜景之下,他们跳起了欢快的舞蹈,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精彩的图画。
帕布罗已经与伙伴们玩做一团。凯瑟琳走到了一开始为自己顺气的米尔顿人身旁,她深觉这应该是一个年长的雌性。
她跪坐在老米尔顿人身边:“您好,鳌爪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老人的嘴角保持着慈和的微笑,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鳌爪兽是很温和的动物,我们世代与它们和平相处,没有人说得清它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格玛的前车之鉴依然历历在目,凯瑟琳有些紧张:“这里有没有出现其他奇怪的生物?比如什么浑身漆黑的怪物之类的?”
老人想了想:“没有。只有鳌爪兽,它们很狂躁。虽然将它们赶走并不困难,但它们上岸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我担心终有一天会出现无法挽回的灾祸。”
凯瑟琳沉思:“会不会是因为它们的食物太少了?你们最近加大了捕捞量吗?”
“应该没有。”老人低头回想着,“但这可能会是一个重要的原因,非常感谢你,年轻的墨非人。”
一个族群如果突然改变了生活习性,那很有可能与食物的短缺有关。
玉牌开始闪烁,凯瑟琳该回去了。她来不及跟老人打招呼,如来时一样,随着微风的吹拂,她的身影倏地消失在老人身边。
老人扭头,凯瑟琳已经不见了。
“是从天而降的卡丽。”老人恍然大悟,卡丽正是族群所崇拜的女神,“从天而降的卡丽会带领我们击退变异的敌人,让时序重归正轨。是卡丽啊。”
老人站起身,高唱着赞颂卡丽的歌谣。她张开双臂走向人群,很快,高亢的歌声响彻整个海岸,海水也随之有规律地拍打着海岸。
……
凯瑟琳回到了施泰因之心,将玉牌放回原先的位置。
天呐,好酸。在篝火旁休息时,她光顾着和米尔顿人说话了,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她歪歪扭扭地从施泰因之心中走了出来,路易斯正坐在悬崖上,面对着雪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