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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眺楼临近秦淮,登上晚眺楼,自上便可俯观秦淮沿河盛景。

这条穿过金陵城的古河流,自来留名于史,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阿璀临窗往外瞧去,便是依河而建的明秀建筑,不算琼楼金阙富丽堂皇,却也是飞檐反宇碧瓦朱甍。

再往远处看,便是里坊屋舍鳞次栉比,不见边际。

这是百废待兴的金陵城。

“据说这条河古名龙藏浦,早几朝时开始称作淮水,直到先朝定都金陵时,才改称秦淮的。”

阿璀靠着窗户,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三面窗户大开,又兼此处楼高,周围并无遮蔽,所以有徐徐清风吹过时,倒比别处更凉快些。

“你说得不错。”晏琛将店家新送上来的葡萄渴水递了一盏给阿璀,“前些时候有观文殿新修好的地方志十二册,为首的便是《金陵志》,我抽空还翻看过,里面便有记载过这条与金陵城千年共生的河流。”

“《金陵志》?”阿璀来了兴致。

她从前自然也是翻看过关于金陵的一些地方志的,只是想来崔寄说的这个新修编而成的定然更加详尽。

崔寄瞧她神情,便知道她是在想什么,笑道:“那书如今有一份还在我案上,原本待有司最后审核勘察之后便可刊印,你若有兴趣明天我让人送去给你。”

阿璀惊喜:“可以吗?”

“自然可以,只是我这边的这些只是备份,莫要损毁便是。”崔寄笑道。

阿璀爱书,一向当做宝贝,怎会随意将书籍损毁,很开心地应了。

然后低头喝了一口熟蜜冲饮的葡萄渴水,只是那葡萄渴水刚入口,她脸色微微一变,还是勉强将口里的咽了下去。

“怎么了?”崔寄方才一直看着她,自然发现了她那一瞬间脸色的变化。

他以为是那盏葡萄渴水有什么不对劲,忙上前去从她手里拿过杯盏,凑近杯子闻了闻,并未闻出什么,不得已便亲自尝了一口。

尝过之后才放下心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大约只是葡萄渴水的味道,熟蜜大约放多了些,略有些甜。

阿璀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只是这里头檀末脑麝加的多了一些,这些香料闻着还好,但入口却不好,我不爱这些味道。”

这葡萄渴水的制作方法,向来是以生葡萄擂碎取汁,滤去滓令净,入砂石陶器内以慢火细熬,以稠浓入水不散为度。取出收贮净磁器中,可长久保存。

可直接用匙子挖着吃,或浇在瓜果糕点上头,但大多的吃法还是斟酌加入适量熟蜜冲饮,也有些富户人家的吃法是再加檀末脑麝少许,更增风味。

显然阿璀是不喜欢吃食中这些香料的味道,崔寄将杯盏搁回桌案上,笑道:“既不爱喝那便不要勉强自己,有什么旁的想吃的喝的,再叫茶博士送上来便是。”

阿璀却指指桌上不少的吃食糕点:“这样多了,够吃了,不可浪费。”

这些都是崔寄点的,他记得阿璀幼时便喜欢各色精致的糕点,但如今阿璀虽也喜欢,但却也不似幼时了。

如今天气太热,街上人并不多,晚眺楼里头也只是有些喝茶饮酒的人。

阿璀瞧着外头,道:“这里临河,河边那样多店家,晚上应该更好看。”

“晚上此处灯火辉煌,确实比白日里要热闹许多。”河岸对面自然是秦楼楚馆,崔寄也不好给阿璀说那些,便只能囫囵说过。

但阿璀既然从前看过金陵地志,哪里不晓得秦淮河两岸皆以青楼酒舍为多,只是她未曾见过这样的地方,有些好奇。

不过如今施行宵禁,每至晚间,城中各个坊间的主干道便被封闭,巡查的武侯便会穿梭于各个街巷,凡见犯禁者,当即捉拿自有严惩。

于是入夜之后,百姓便只能在坊间走动,所以只要不出坊门,便还是怎么热闹怎么来的。

然而以晏琛如今看护阿璀这样要紧的模样,她若是提出想要晚上不回去在外面耍一耍,怕也是没那个可能。

“上元节的晚上会更加热闹,那日是一年中难得取消夜禁的时候。”崔寄眉目温和,笑道,“明年上元节,若我在京中,到时候可带你在城中观灯。”

阿璀抿唇微笑,距明年还有好几个月呢,他平素那样忙,他这许诺阿璀觉得他说说便也罢了。

“今年上元节的时候在潭州城里头,潭州城很乱,家家户户闭门不敢出去,哪里还记得什么上元节。那几日阿娘很害怕,我也很担忧,几乎不曾留意哪日是上元节。”阿璀端着小碟子折枝莲花模样的饼餤在手上慢慢地吃,“直到那日出城时,看到崔兄长站在城楼上,手里提着一盏兔儿灯,我才恍然,原来上元节已经过了。”

阿璀说着,崔寄也想起来。

“原来你瞧见了……”崔寄笑道,“那花灯是偶然所得,可好看?”

那日偶然得了个兔儿形状的花灯,原本不曾留心,随意丢在一旁的。

但阿璀出城,他想着上城楼去看一眼,总是放心些。

于是爬上城楼之前,无意间瞥见角落的兔儿灯,他鬼使神差地便将那灯笼提上了城楼。

如今回想自己那时大约是想起来,以前阿璀幼时最欢喜上元节,也喜欢花灯的。

或许还有个缘由,他知道阿璀出城时,是会往城楼上看寻自己的,他怕阿璀看不清自己站在城楼上的位置,提着那盏兔儿灯,也显眼一点。

“隔着那么远,也只隐约瞧见是个兔子形状,哪里看得出来好不好看?”放下手里的饼餤,忽然盯着崔寄,笑问,“那日崔兄长比划的手语,是何时学的?”

“先前路上碰到被困的父子二人,我让人救了他们,那位父亲是个聋哑人,留他养伤的时候,我便偷空向他学了几句。”崔寄道。

二人说笑间已是小半日时间过去,虽也只是坐坐,却觉得十分舒心。

又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崔寄不放心,执意要送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