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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得院子,关璀这才瞧清楚院内的布局。

三五间草堂不算宽阔,但尤其齐整干净,室前后檐都开窗,窗下墙为编竹抹泥,窗用纸糊,窗外种杂值花木。

关璀一笑,这冯师兄不愧是自家祖父的得意弟子,将自家祖父的别趣审美也学得不差。

“先生没有来吗?”冯云述原本也没想着怀阙先生会过来的,自两三年前先生避居山野之后便再无消息往来,几个月前婚期定下,他犹疑许久终究还是往关家去了封信,附上了婚柬。

终究带着期盼等了这么些时日,方才第一眼刚见到会景的时候,他甚有一瞬惊喜,以为是先生来了。

却不想先生是收到了婚柬,只是却没有亲自过来。

怀阙先生早年潜心治学,并未收弟子,而冯云述却是怀阙先生第一个的弟子。冯云述今年三十有二,曾受教于怀阙先生门下十三年,当年拜入怀阙先生门下时才十七岁。

冯云述幼年丧父,又得怀阙先生十数年精心教导,自然有视怀阙先生如师如父的情义,当下还是有些失望的。

“祖父有事,走脱不开,便命我跑这一趟,来为冯师兄贺。”关璀随意为自家祖父扯了个理由。

但敏慧如冯云述哪里不知道这是个借口,当初先生避居山野之前便已说得很清楚了,当下便也心照不宣,未在深问。

不过关璀能来,也是他的意外之喜了。

当年关璀自眼疾治愈后,渐渐能辨唇语,与人沟通再无大碍后,便也潜心治学。自那后怀阙先生几乎便是将她带在身边教养的,所以关璀与怀阙先生的诸多弟子都有过交集,更是常在一起论学清谈。而这冯云述作为名义上的大师兄,更是常担看护之责,所以向来对关璀更多了几分看顾幼妹的情分。

“先生如今身体如何?”

“祖父一向康健,爬山路走野道大气都不带喘一声的。”关璀笑嘻嘻道。

“那便好。”

冯云述想着他们这一夜也不知遇到些什么事情,大抵是没得休息的,便忙让人去准备热水吃食,也好让他们清洗之后吃了东西好生休息。

“劳烦冯郎君再帮忙请个大夫来吧,娘子身上受了点伤。”会景道。

“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冯云述忙让仆夫去请了大夫来,又转头关切询问,想要查看关璀伤势。

关璀的外衣原有些宽松,虽说先前火势烧透了她的两三层衣服,但外衣宽松的袖子错开恰好挡住伤口,若不仔细瞧倒也没看出来伤口位置。

“没什么大问题,大概先前撞在门框上,撞破了皮,当没什么大碍。”关璀道。

“你们这是遇到什么意外?何时到零陵的?怎么不早些来我这里?”冯云述略松了口气,见他二人这副惨样,还是有些担心。

“我们早几日便到零陵了,但是娘子就是个操心的人,天天神神叨叨到处乱跑,说是待冯郎君婚仪前再来便好,所以这两日便一直住在城中客舍。”会景唠唠叨叨地抱怨,“却不想不知道招惹了什么,我们运气竟然那般差,昨天夜里那客舍着火了,整个客舍二十来间屋子都被烧毁了,要不是我起夜时发现火势将起,咱们恐怕都出不来了。半个时辰前,我们过来时,那火才扑灭了去,衙门的人在清点尸体,据说已经死了十来人了。”

“这么严重?!”冯云述震惊。

“是啊。”会景道,“郎君没有出门,所以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城中大约都流传开去了,不过这时估计也要传过来了。”

果不其然,原本匆匆出门请大夫的仆从,甫一回来,便带来了这个消息。

关璀的伤不算重,只是撞到门框右臂青紫了一片,最严重的大概是中间半个手掌大小的一块烧伤。

裹了伤又吃了药,关璀没觉得哪里不适,她原本想着来送上贺礼,也算是报个平安。毕竟冯云述母亲几年前便过世了,如今家里也没个女主人,她若是住下到底不好;况且他这婚期将近,虽听说有族里帮忙,到底忙乱,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添乱。

倒是冯云述不放心她,好说歹说让她这两天先在家里住着。

最后关璀也没扭住他,便只得应了。

冯云述很是高兴地让家里的仆夫将西边单独的一间腾出来给关璀居住,又给会景在外屋安置了休息地方。

会景也是高兴,不要在外面跑着,不要担惊受怕着防着意外,况且这些时日实在累了,好容易能安顿两日。

方过午时,小憩之后的关璀恢复的元气,推门出来恰见着冯云述与仆夫在院子里清点婚仪物什。

他如今无父无母,据说与族中关系也不亲近,这婚仪大事,到这会儿竟然也没什么人能帮得上忙,全都得自己亲力亲为。

冯云述注意到她,吩咐了身边仆夫各自忙去,然后走近来,笑问:“休息得可好?”

关璀点点头,看着离开的两个仆夫:“大师兄身边便只有这两个人?若是阿嫂嫁来恐是不便。”

“我一个人原先一个人住着,有二仆帮衬着也便够了。你阿嫂嫁来我自然不愿使她委屈,前些时候也买了两婢,已随聘礼一道送至你阿嫂娘家了。”冯云述又道,“午后会有人来置青庐,明日一早……我族里也会来些人,再往后几天恐是人来人往,怕是会扰你清净,还请你多担待。”

关璀摆摆手,笑道:“不敢不敢,原是我打扰师兄。”

“其实本想着能帮上师兄些忙,但这两日我怕是还有些事情……”关璀一边道,一边请冯云述屋内同坐,“这一路过来,发现永州几县粮价异常,昨日探查了零陵的几乎所有的米粮店,也是如此,不知师兄可曾注意到?”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冯云述略带思索,“前两日听小仆提到过,说是婚仪在即,恐家中存粮不够,便欲买些备用,却不想城中粮价大涨。但是家里田地里今年的粮食下来,算算倒也不少,所以便也没再买粮。我想着家家户户都有新粮,这粮价再涨怕是也涨不到哪里去,故而也没多关注,怎么?这几日粮价还是居高不下?”

关璀点点头:“我与会景这一路过来,走访数日,也未曾查出缘由,怕还是要再多花些时间探查一番。只是我如今走进了线索尽断的死胡同,实在有心无力,不知该从何处着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