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篱惊惧之际,一只骨节分明修长好看的手打眼前现了出来。
“你可还好?”孟修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苏篱盯着他的手,侧过头来,是孟修云关切的眼神。
“我没事。我好似做了个噩梦。”苏篱缓缓道,她接过孟修云递给她的热茶,小口饮起来。
几口热茶下肚,苏篱缓过来不少:“这个梦……”
“可有蹊跷?”孟修云见她如此,心知这个梦不简单。
苏篱摇了摇头:“我记不住究竟梦到了什么。非要说,竟是一股鬼气森森,不像人间。”
她面露痛楚,闭上了眼,面上的五官快要扭曲成一团。孟修云见她如此,立马大声呵道:“苏篱!”
“啊!”苏篱的面色越来越痛苦,“这是何处?”
“莫要迷了心智。”孟修云言语间那股冰凉之意又回来了,他见苏篱仍旧眼神迷离,干脆拉了她起身,掀起帘子,出了帐篷。
外头竟在飘雪。
此时天色微亮,映着鹅毛般的大雪,立显出股凄凉荒寂之意。
苏篱冷不丁被冻到了,接连打了好几个打喷嚏,这才微微回过神来,她使劲挤了挤眼睛想清醒些:“公子?”
孟修云见她回转,立马拽下自己的大氅,将苏篱裹了个严严实实。
苏篱本来不算太矮,但瘦弱的身子被大氅衬得更加娇小,眼下只剩头在外面,鼻子冻得通红,睫翼上也挂着雪花,她虽清醒了些,眼神仍有些出离。
她瞧着周遭的银装素裹,面露困惑,才一夜,雪竟如此大。在南边长大的她,甚少见到如此精致。她不禁好奇打量起来。
苏篱如此模样,倒像是哪副画卷里走出来迷路了的小仙子,孟修云一时看得出了神。
二人便静静立在此处,一个打量四周,一个眼里只有眼前之人。
“你俩?”不知过了多久,卓憬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苏篱和孟修云闻声,一起转头,三人面面相觑。
“那个……我是来叫苏篱练功的。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那个,我多嘴一句,少门主,你们披风若是不够,两人共用一件也无妨,实在无需冻着自己。”卓憬说着说着,不知说些什么好,开始口不择言。
“我做了个噩梦。我拾掇拾掇,立马就来!”苏篱这才算是彻底回过神,她瞧着孟修云冻得通红的脸和手,立马拽着他回帐篷里。
“谢谢公子!”苏篱将大氅还给孟修云,取出自己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再带上要换的衣物,头也不回往卓憬那边跑去。
孟修云盯着手上的大氅,眸中不自觉添了分暖意。
卓憬不算无情,让苏篱烤了好一会火,并未催她练功。
见苏篱的鼻子不那般红了,卓憬面露好奇:“你们方才是?”
苏篱啜了口热茶支支吾吾:“什么方才?”
“就是方才啊!我去找你,你看着他,他看着你,他连大氅都给你披了,宁愿自己冻着,你别跟我说,这是夫子在照顾弟子。”卓憬假装冷哼了声。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般。”苏篱也说不清,干脆将噩梦之事一并说出,“他是一时情急,担心我迷了心智,所以拉我出去好清醒些。那我要是冻坏了,他是不是脱不了干系?想必如此,才将大氅给了我。”
“那也不必。他回头去取你的披风,又能耽搁多少工夫?”卓憬越凑越近,掰过苏篱的头,逼她看着自己,“他就是一丁点都舍不得你冻着!”
小花也冒了出来,和卓憬一起凑热闹,她来回晃着,看起来十分兴奋。
“小花像是瘦了啊,你是不是苛待她?”见着小花,苏篱像是看到了救星,“时辰不早了,练功吧!”
刚开始练功时,苏篱满脑子都是卓憬方才所言,如此心不在焉,摔了好几跤。
这一摔,倒是摔清醒了,苏篱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究竟在作何妄想?孟家的少门主,是自己可以妄想的吗?早就做好了打算,除了报仇,机关术,不与他过多往来。
再说方才,也没什么。他是担心自己迷了心智,于修习无益,于大事无益。换作孟夫子,陆苏叶,卓憬,哪怕是沈堪那个纨绔,见了此情此景,也不会放任自己不管。
自己于他,没什么特别的。
也不需有什么特别之处。
苏篱舒了口气,用心练起功来。
卓憬在一旁,这一切尽收眼底。她抱着小花,小声嘀咕:“你说他二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总是如此别扭?”
小花吐了吐信子。
“你也不知道?算了,我也想不通。男女之事,最是难缠。他们若老是如此,我们也别管了。”卓憬只觉得头痛,这比下毒解毒难多了。
练完功,苏篱回到自己的帐篷,见着孟修云,想起卓憬所言。她别扭了几息,干脆在心里头劝慰起自己来,坦坦荡荡,没什么好别扭的。
“方才孟堂主派人来传信,这几日大家再休整一二,待受伤的弟子好些,便启程回千机堂。届时,会公布试炼的结果。我们亦可去寻陆苏叶,问问她究竟在隐瞒何事。”孟修云正色道。
谈起正事来,苏篱立马恢复如常,她不禁松快了些,这传信来得颇是时候。
“这是好事。终于能回去了。”苏篱面上浮现了几分喜悦之色,她寻思此番试炼,自己应是表现得不错,不知会有什么彩头。
说到试炼,她想起一事:“公子,先前不是说,试炼结束后,还会考验弟子们能记得多少试炼中遇到的机关,可还算数?”
“自是算数。只是因着有人受伤,便改为回千机堂后再考。”孟修云回想道。
苏篱点了点头,如此一来,难度倒是变大了。过个半月一月的,说不定就忘了,就算记在纸上,总有些细致处会记得不真切。
不过她不怕。她闭上眼,细细思索,山上所遇机关,所有的内部构造都一一浮现出来,便如当下才见着。
她赶紧拿来纸笔,慢慢记起来。
便是做个样子,也是要的。免得到时候自己记得太多,还全都是对的,锋芒太露教人嫉妒,也不太好。
苏篱想明白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厉害本是好事,可若凭空添了些麻烦,她懒得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