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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芨几个纵身已经到了那女子近前,一下子把她拦腰抱住,两人都摔倒在地上。

“姑娘,别做傻事!”

“你是谁?放开我!”女子弱弱地抗争道,挣扎着要起来。

“不放!”白芨不敢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你放开!”仍旧是细细的声音。

“不放!放了你就要跳下去!”

“我不跳,你放开!”

“不行,就是不放!”

南星和白术也已经跑过来了,俯下身来轻声安慰,“姑娘,你千万别做傻事!”

女子却说,“你们想错了,我没有想不开,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是一起的吧?你快让这人放开我。”

南星这才明白他们三人都误会她了,忙给白芨使了个眼色,白芨此时还双臂紧紧抱着那女子,这时知是误会,才觉得有些羞意,忙撒手松开。

二人站起来。

南星见女子的衣物上有刚才倒在地上的尘土,忙替她掸去,见她约莫十六七岁年纪,虽然未施粉黛,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衣着倒也不像是平常百姓家。

便笑道,“刚才我们站在那棵树下,看见你在河边,误以为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想要......说起来倒是误会一场了!刚才我这兄弟急着救人,也没有顾及什么男女大妨,你多见谅啊!”

“姑娘说笑了。你们好心救我,我怎么会怪罪。”女子个子小小的,声音也是小小的,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她见南星他们并不走,便笑道,“你们还要赶路吧?不要因为我耽搁了你们的行程,你们快走吧!”

南星见她没有什么异状,心下稍安,问道,“姑娘,你家在何处?我看你单身一人,用不用我们护送你回家?”

“不用。你们赶路吧。”

白术见那女子执意让他们赶紧走,便向南星说道,“师父,咱们走吧,还要和阿芍会合呢!”

白芨此时也觉得自己刚才冒冒失失地搂住一个姑娘家不放的情形有些好笑,便摸摸自己鼻子,不好意思地向那女子道,“那我们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三人转身离去。

没走多远,却听见后面扑通一声,南星忙回身去看,那女子已了无踪迹。

她暗叫不好!

身边的白芨却比她要快了一步,已纵身一跃,跳下河去。

白芍赶到的时候,白芨和一名女子浑身湿漉漉的,白芨在一旁坐着,试着咳出刚才呛着的水。

那女子合着眼睛,几缕湿发粘在苍白的面容上,了无生气。

南星想起师父说过的溺水之人救助方法,用手挤压她的胸口。

半晌,女子苏醒过来,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

南星也火了,“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让你一次两次寻死?你的父母亲人你想过吗?你死了他们怎么办?他们该有多难受?”

那女子却用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他们不会在意的......”

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死活不肯说。

白芍说道,“师父莫急,在此地也不是办法,咱们先找一家客栈住下,先让阿芨和这个姑娘换一下衣服。湿淋淋的穿在身上怪难受的。”

南星想想也是,这姑娘性子文弱,怕是面对陌生人,一时半会儿不肯告知详情。

远远望见城门了,南星把准备好的假面贴好,冲白芍笑笑,“阿芍,还认得出我吗?”

白芍骑着一匹马,身前是刚才救起的女子。与南星并缰而行,见南星已换了容颜,笑道,“师父,您的易容术又更上一层楼了。”

白芨和白术在后面骑着马,也见怪不怪地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道,这是南星的另一张面容,与之前都不一样,可得记住了,免得后面连自己人都不认得。

南星得意地笑笑,骑马进入城门。

他们在一家叫做“喜客来”的客栈住下,要了两间上房。

南星、白芍和新救下的女子一间。白芨和白术另一间。

把那女子安顿下来,南星拿出自己包裹里的衣物,让她换下。又用干布子给她把头发慢慢擦干。

白芍见南星如此,而那女子只是一脸呆滞的神情,好像生无可恋。便走过来,道,“师父,您歇着吧,让我来。”说着把干布子接过来,给她继续擦拭头发上的水珠。

这女子相貌平平,却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白芍羡慕道,“你头发真好!这么青春年少,有大好的人生等着你,干嘛想不开呀?”

那女子听了,只面带苦涩地一笑,并不回答。

南星见状,在旁一边整理衣物一边说道,“世人皆苦,不要觉得老天只待你不公平。”

那女子知道她是想好意开解她,这才说道,“女子尤苦。”

便再不言语。

南星道,“就说我和我这个徒弟吧,我们俩个一个月前还是山寨里的土匪。在那之前,她是逃婚的媳妇儿,而我” 说到这里神色已黯然,声音也低下去,“……亲人已全部被人杀害。”

这下,那女子脸上的表情由呆滞变成了震惊,张大嘴巴愣愣地看着这两个女子。

“你们……”

南星道,“要不你也来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儿?有个倾诉的对象也是好的,总比憋在心里憋坏了强。”

白芍也笑了,“是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南星道,“让我猜猜,莫不是你也是逃婚?”

那女子摇摇头,想到自己这两天遇到的事情,只觉得难以启齿。说出来会被她们俩个耻笑吧?

南星又道,“是事关名节之事?”

那女子猛地抬头。

“看来我猜对了。”南星道,一边在她身边坐下来,“女子名节,就像是捆在我们身上的枷锁,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却必须从一而终,甚至稍有名节之污,便要被耻笑,被厌恶,甚至付出生命代价。什么狗屁名节,依我看就是男人想要控制我们的工具!”

“你真的这样想?”

南星点点头,“实不相瞒,我是行医之人,世人皆污我为男子治病,名节有损!想以此挡我行医之路!我偏不信这个邪!他们越这样说我,我越要证明给他们看,女子不但能行医,还能比男子医术更强!”

她这样说着,目中流露的坚定之意让人动容。

那女子看呆了!世上竟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女子!

似乎是被南星的话打动,过了半晌,她慢慢讲述了自己经历的事。

她闺名叫做李琳。

直到几天前,她的人生一直循规蹈矩。

父亲虽是工部侍郎,自己却是小妾所生,嫡母不疼,爹爹不爱,自己长相又平平,在家中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生母柳氏从小便教导她要听话乖巧,这样才能讨得父亲和母亲大人喜欢。

她也是这样做的,平日里连和下人说话都是客客气气,家中姊妹众多,免不了吵嘴打架,她却从来不和别人争执,总是让着别人。过年过节的时候父母亲赏了东西,妹妹抢了她的首饰,她也不恼,只是会说妹妹肤色更白,更衬这个首饰,自己拿别人剩下的那个就是了,那个也很好。

就是这样苟且的人生,她本以为会一直继续下去,只要自己够低调,够谦虚,够讨好,一定不会惹是生非,生母也能在家中过得更好一些。

但几天前,这样平凡却平静的生活却被打破了。

只不过是到姐夫府上去祝了个寿,不知为何却被人迷晕,再醒来时已衣裙不整地和姐夫躺在一张床上!

她当时就吓得尖叫起来,却引来了她那个本来就善妒的嫡姐,上来不由分说给了姐夫两个巴掌,又把她从床上拖下来,揪住她的头发,就是一阵撕扯,还在她的脸上留下无数道挠痕。

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哭,根本不敢还手。

从小到大她也没和别人红过脸,更别提打架了,根本不懂得如何还手。

最后还是姐夫的娘亲、那做寿的老夫人出面,让人把她送回家去了。

生母柳氏得知此事,更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她骂了大半天,最后母女俩抱头痛哭在一处。

她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每日里要被叫去被父亲骂上一通,回来后被母亲搂住哭上一回,还要忍受院里下人们的指指点点。

她实在受够了!

生命只有一次,可如果是这样的人生,不要也罢!

夜里趁着娘亲不注意,她偷溜出门,从后院高墙上爬出了那个地狱一般的家中。直直地走了一整夜,天亮时分,随着出城的人混出城外,也不知要到哪里去。

当时站在这瀑布边上,她倒是清醒了不少。

天地之大,人海茫茫,她从家中出走,又能去哪里?

男子可以独身行走江湖,可女子无依无靠,怎么在这天地之间存活?

这河水清澈如许,或许是自己最好的归宿......

也许自己的离去,对娘亲,对家人来说,反而摆脱了耻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