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以后,抵达了乐亭的韩林先是将纪用安置在了府中,纪用和老韩头年纪相仿,原本以为两个火爆脾气聚在一起会搅个天翻地覆。
但谁承想,甫一见面,两个人反而都笑呵呵地挽着对方的手,老韩头早就听韩林说过纪用在锦州于他如何有恩,因此也不顾他是太监身份,对他崇敬有加。
而纪用也感念韩林在他山穷水尽时的搭救之恩,待老韩头也以礼相待。
如此一来,作为晚辈的韩林反而成了这两个人的出气筒,老韩头这边说他不孝,让他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享天伦之乐。而老纪头那边则说他不义,害的他差点死在了大牢当中。
韩林只在乐亭的家中待了半宿,次日凌晨便匆匆忙忙从乐亭县出发,先舟后马,终于在午前赶到了马头营的码头。
今日,是郑思明回返琉球之日,同时由乐亭水营押送的两千石粮食也将启程与其一同回返。
兴海贸,一直以来都是韩林为未来铺就的生财之道,别看现如今“薤上露”卖的红火,钱庄票号也在上月底开了起来,而香水的生意也在结识了郑养性这个外戚以后,也许有了新的出路。
但韩林仍然看重海上这一本万利的生意,别看现在海贸没给他带来一文钱的收益,但无论从后世的眼光看,还是从现时的情景来看,大海都是未来几百年发展的主流。
韩林不想错过这笔买卖,同样也不想错过大航海时代。
而首次扬帆,韩林如何能不到,见证这颇具历史性的时刻?
其实扬帆的日子最早定在了上月底,不过由于纪用的关系,韩林跑了一趟京师,而乐亭营又不可能没有主事的,因此金士麟便坐镇乐亭营,代韩林处理营中大小事务。
不过由于天气的原因,下次出海吉日就要到月底,那又耽搁半个月,因此得到韩林回到乐亭的消息以后,立马决定今日便出海,哪怕韩林不到。
韩林紧赶慢赶也算是赶上了,此时的马头营的码头边,两艘海沧船和两艘开浪船正停在码头边,水兵水手已经就位,只等着韩林和众人说完话,便要离岸。
乐亭营大大小小的官员也闻讯而来,站在韩林的身后。
郑思明当先过来与韩林告别,对着韩林一揖到底说道:“思明在明地客居三年,此次多亏韩大人和蔡主事的擎助,方能归乡,请受思明一拜。”
韩林和蔡鼎对视了一眼,双双上前搀扶,韩林笑道:“郑兄无须多礼,到了琉球,还请郑兄照拂我乐亭营上下,另郑一官还请郑兄引荐。”
郑思明应了一声,知道此时也不是纠缠韩林的时候,便又作了一揖站到了一旁。
韩林又转向徐如华说道:“徐三哥此次,也是归乡了。”
徐如华是泉州人,此次他们将沿着海岸先到福州,随后再去琉球,而福州离着泉州不远。
徐如华摇了摇头道:“时间太紧,就不回去了。”
韩林笑道:“不急,好不容易回到闽中,不回家看看娘亲兄弟怎么能行?”
韩林知道徐如华是因为跟家中争吵,这才一气之下往北投了觉华岛水师,算起来至少也有五年没回家了,虽然他心中不说,但爷娘在上,天大的争执也敌不过亲情。
韩林又宽慰了他一番,并嘱咐他作为此次的主官,一定要护卫好众人。
再转头向徐如华的身后一看,韩林乐了:“满仓,你家在广州,即便到了闽地也路途遥远,怕是回不去喽。”
孟满仓曾经兼任过韩林的亲卫,知道这个韩林是个和善的性子,于是挠头嘿嘿笑道:“回去作甚?我兄弟二人差点被家中害死,如今抢了吴保保的爹,到时候在北地再开一枝,族谱由我兄弟而开。”
摇头笑了笑,韩林又转向了依附过来的郑掌柜和海蜈蚣两个人。
“你们两个曾经都是在海上跑的,乐亭水营新设,若说经验还是你们以及你们麾下的早前的这帮海寇们更甚,如今由寇转兵,可莫要想些不该想的事,做那些不该做的事。”
这次出海,韩林将之前投靠过来的海寇也一并打发了出去,乐亭水营的战兵在海上的经验不足,这群过往在海上讨生活的海寇刚好弥补了这些不足。
为了防止这些人反水,韩林按照郑掌柜的旧历,将这群由寇转兵的家眷们都看管了起来,韩林又拿郑掌柜做举例,跟这群海寇说只要实心实意的依附,定然会教他们团聚。
郑掌柜和海蜈蚣两个人作为这群寇兵的头目,嘴中连连道着不敢。
韩林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了金士麟。
此次一来要去琉球打探,二来要去见郑芝龙,三来还要和荷兰人打交道,没有个拿事儿的不行,韩林又走不开,因此作为乐亭营第二号人物的金士麟便代替韩林随行。
看着脸色平静的金士麟,韩林对着他道:“之定兄,此去风急浪险,又有诸多不定,你和大伙儿可千万不能出事。早些回来,这要是被总镇大人知道了我让你以身涉险,还不砍了我。”
金士麟看了看韩林,冷笑道:“行,我留下,你去。”
“那可不成,我畏水,这一趟山遥水远,估计走不到半程我就交代了。”
“疯狗才畏水。”
“是,铁屁股不怕。”
“还钱!”
“没有……”
韩林摊了摊手:“去了一趟京师,好几千两就没了,你们这趟出去,又几乎将家底儿都搬空了。”
金士麟“嗤”了一声。
随后乐亭营大大小小的官儿也在码头上为众人送别,半刻钟以后,所有人都已登了船,十数个撑杆抵在码头上,伴随一声:“升帆”的大喊,几艘船缓缓离岸,借着河水入海的激流,驶向了略呈黄色的渤海。
码头众人纷纷向着次第离开码头的大船挥手作别,大声喊着一些吉利话儿。
韩林负手看着逐渐远去的帆影,心中亦有些激动。
良久以后,韩林才转过头,看着面色显得有些急躁的郭骡儿叹了口气。
“说罢,辽东那边出了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