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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狅面露愠怒。

但一扭头,冷不丁与昶儿黑漆漆的瞳孔相对,嘴边的冷言冷语竟鬼使神差的没能出口。

“孤可不想跟一个……小毛孩玩这种游戏,万一鼎鼎吃醋怎么办?”

话音刚落,鼎鼎一个雪球丢过来,砸到他的胸口上,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昶儿这么可怜,你陪他玩一次怎么了?我才不会因为这个就吃醋呢。”

说着,冲到昶儿面前,捏了捏他的手。

“你待会别客气,可劲地驾,我爹爹身板硬着呢,有的是力气!再说了,按辈分来说,你可是他表哥,让他驼着你骑梗梗怎么了?”

祁狅:……

臭丫头,才五岁就胳膊肘往外拐!

以后定然不能早早给他说亲,不然他这个爹爹就更没地位了。

昶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祁狅一眼,虽然有点儿害怕,但眼底里又散发着浓郁的渴望。

在得到鼎鼎的鼓励后,对祁狅试探地伸出手。

祁狅嫌弃地瞥了眼他的短手、短脚,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男孩长得这么娇气,绵软,跟个女娃娃一样。

但终究没抵得过奚娆如出一辙的眼神,被那琥珀色眸底的祈求狠狠地刺了一下。

伸长手臂,把他抱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肩头。

好轻!

祁狅这才意识到,昶儿的确是个患有重病的孩子。

他甚至无法自个儿坐稳,要不是他的肩头足够宽阔,只怕坐下去那一瞬就会摔下来。

“你坐稳些!”

“昶儿小心!”

他与奚娆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手背瞬间就感觉到了一丝软意。

奚娆伸出搀扶昶儿的手,刚好与他撞到一处。

两人分明什么都做过了,他的心脏却还是会因为这不经意的触碰,骤然悸动。

暗暗吸了口气,祁狅抓住昶儿的双腿,在雪地里踱步而行。

“嘚儿驾,嘚儿驾!爹爹你快点嘛,哈哈哈昶儿你别怕,快抓住他的头发!”

鼎鼎跟在旁边又蹦又跳,兴奋得脸颊上很快染上一抹驼红。

看热闹不嫌事大,竟然还指挥起来了。

“爹爹往左,往右!哎呀你不要上台阶呀,绕着这条小路走!”

昶儿皱着鼻子坐在祁狅肩头,本来一开始还有些拘束,但随着祁狅行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眼前的视野越来越宽阔,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一直压抑的孩童天性渐渐释放了出来。

他不敢去抓祁狅的头发,就用小手紧紧攥住祁狅的衣襟,慢慢咧开了嘴角。

“哈哈哈,哈哈哈……”

清脆的笑声听起来既畅快又明朗,奚娆站在原地失神地望着。

如果这一刻就是永远,那该有多好。

蓦然,她掌心里塞进来一只粗糙湿润的手,低头一看,原来是阿湛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

“你哭了?”

奚娆这才觉察到,她的脸颊早已沁凉一片。

她破涕而笑,摇了摇头:“没有,娘没哭,只是高兴罢了。”

入住公主府那日,昶儿在梦中呢喃的那句话,她一直记得。

“要是能见爹爹一面就好了。”

他一直惦念着想要见爹爹,奚娆没办法告诉他祁狅就是他的父亲,今日就算是圆了他的梦。

就在这时,一道阴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奚娆毫无察觉地给阿湛拍打头顶与后背的雪,还把手伸到他脖子后面,查看他是否出汗。

这都是她平日做惯了的,但落在祁狅眼里,却格外此言。

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乞儿尚且如此温柔,为什么就是不肯把他放在心上?

祁狅嘲弄地扯了下嘴角,刚想把昶儿放下来,突然从那乞儿黑沉沉的眼珠里感觉到了一缕杀气。

他戴着面具,几乎遮掉了半张脸,那双狭长幼嫩的眼睛却极为冷厉,看得他心头一惊。

仿佛似曾相识。

但很快,那孩子便扭过头去,看向奚娆,眉眼舒朗地笑了起来。

祁狅本能地感觉到了威胁,决定回头就让暗卫甲去查查这小子的底细。

半晌,昶儿骑梗梗骑够了,趴在他耳边细声细气地问:“太子殿下能带昶儿骑一次马吗?不,不需要跑起来,只要能走稍稍一圈就好了。”

他很可怕吗?

祁狅无意识地拧起眉头,把脸一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要这么扭扭捏捏,大声点!”

昶儿愣了愣,随后捏起小拳头,鼓胀起脸来:“我,我想要骑马!”

“那就去骑,你娘是公主,给你养几匹马难道还办不到吗?”

况且,他又不是什么吃人的野兽,连这点要求都容忍不了。

祁狅这两日被谋士劝诫得脑袋发麻,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气,也不想总是生气,破坏这难得温馨的氛围。

他命亲卫从东宫挑了一匹小马驹牵过来,像个严厉威严的父亲那样,教导昶儿如何握住缰绳,如何用双腿夹住马肚。

昶儿虽然浑身使不出力气,但仍旧兴致勃勃,在祁狅的看顾下,骑着小马驹在公主府走了一圈。

他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胆子也渐渐变大了些,见祁狅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可怕,再次环住他的脖子,小声央求:“太子殿下能背一背昶儿吗?”

祁狅连脖子都让他骑了,背一次又有什么所谓?

便兜住他的屁股,像往日背鼎鼎那样,背着他去看梅花。

心想这孩子肯定没爬过树,故意把一根树枝压下来,让他自己伸手去折。

昶儿没想到他会这样哄自己,既兴奋又忐忑,努力伸出手臂,用尽全身力气去够那支梅花。

却一不小心扯开了祁狅的衣领。

肩胛骨处,一块青色蝴蝶色胎记,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映入他的眼眸。

昶儿慌张地抱住他的脖子,像是被吓到了,再也不敢松开。

最后还是祁狅把这支梅花折下来,塞到了他的手里。

“小子,拿好了啊!”

直到他神色不对被奚娆看出来了,这才意犹未尽地撒开祁狅,转身抱住了奚娆,趴进了她的怀里。

“娘亲,昶儿今天好开心呐。”

他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像在偷偷分享什么秘密,一边软乎乎地笑着,一边表达自己的心情。

奚娆心中却是酸涩难当,“那就好。”

午时,他们一家四口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奚娆忙着给几个孩子布菜,没空搭理祁狅。

祁狅却望着这满桌子他爱吃的菜肴,久久没有说话。

冷寂的心宛如被溅上了一点火星。

却不知道这点暖意究竟是不是真的。

尝了一口?爆炒凤舌,久违的味道像焰火在脑海里炸开,虽然只有极其微小的一簇,也瞬时冲破开一片黑暗。

他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奚娆,一边嘟囔着他怎么饿得这么快,一边拉着他的手来到厨房,瞒着公主府所有人,偷偷给他做夜宵。

冰糖血燕、五蛇羹也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自从他被污蔑,当作奸细押入天牢后,就再没有吃过这三道菜。

祁狅舍不得吃得太快,只敢小口小口地品尝。

但见戴面具那孩子毫不客气地舀了好大几勺,面色倏然一凛,抄起筷子就把大半盘?爆炒凤舌倒进了自己碗里。

阿湛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但想到他今晚就要死了,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于是专心埋头吃饭,没有与他相争。

奚娆见状,悄悄把自己那份五蛇羹推到了祁狅手边。

祁狅怔住。

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好,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吗?

祁狅不愿意这么想,但十年的辗转反侧让他心里早已充满了阴霾和恐慌。

既期望奚娆能永远像今天这样,又担心会再一次失望。

嘴里的美味菜肴,霎时就变得不香了。

这时,一名亲卫突然从门外闯进来,神色焦急而慌乱。

祁狅心中的不安蓦然放大,额角突突地跳动起来。

“不好了殿下,东宫书房突然失火,不知道是否丢失了朝廷机密!暗卫们发现了一名鬼鬼祟祟的厨娘,刚好在角门把她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