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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云卫是在入夜赶到的。

有了两千强弩手的加入,战况开始呈现一边倒的趋势。

单臂强弩不论是威力还是射程,都狠狠震慑了不可一世的金羽卫。

百里觉重伤,死守汤城的蛮奴兵本就六神无主,如今金羽卫在赤云卫手下溃不成军,他们更是生了怯战之心。

尽管如此,汤城内的巷战还是持续了一整夜。

翌日天蒙蒙亮,被吓得缩在屋里不敢出门的汤城百姓发现,外头的打斗声越发小了。

一个个悄然掀开窗缝,偷偷观望战局。

往日在汤城街头巷陌耀武扬威的蛮奴兵,都尽数消失了。

只剩下雪地里偶尔几处如红梅般鲜艳的血渍。

“大家伙,那些蛮奴狗,好像都撤了。”

第一个走出家门的百姓,语气里透着不确定的欣喜。

天知道,他们盼着这一天,盼了多久!

云恬被送到城主府内安置。

云砚之在胜局已定,蛮奴兵开始逐渐退往青云关时,将指挥权重新交到了华骁和叶承天手中,自己赶回城主府。

寝室内淡香氤氲,宁静安然。

粼光给云恬点了安神香,她睡得很熟。

云砚之提着剑步履匆忙,粼光朝着他恭身一拜。

看出粼光神色有些异样,云砚之眉峰微沉,“她怎么样?”

粼光踟躇了一瞬,垂眸道,“主子,大小姐……有了喜脉。”

哐当脆鸣。

云砚之手上的剑戛然坠地。

他顾不上看那柄随身多年的宝剑,目光颤动,凝着榻上垂睫深眠的女子。

她长睫如扇,面容苍白,就连嘴唇也还有几处开裂。

她怀了身孕,居然还这般长途跋涉,丝毫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云砚之越想越觉得不可能。

他拧眉,似乎自言自语道,“她自己……难道不知?”

粼光接口,“大概两个月不到,脉象并不明显。”

若非她身体虚弱异常,他也不会查得这般细致。

一般的诊脉,根本察觉不出来。

云砚之闻言,眼底再也难掩激动。

他疾步上前,坐在榻沿,盯着她那柔美的面容一个劲地瞧。

两个月,正是那次中情药后……

清冷的眸子溢出的欢喜肉眼可见。

粼光淡笑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无声退出房间,一出房门,就看见并肩而来的华辰安和秦观。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神风营普通兵士的铠甲。

这次云砚之破例将华辰安带出来,秦观也求着秦时凛开了口。

浴血奋战一晚,两人身上都还沾着血污,可听闻云恬晕倒进了城主府的消息,他们早膳都没用就匆忙赶过来探望。

粼光将两人拦下,“大小姐还未醒,太子殿下在里面看着,你们先去用早膳吧。”

话落他意味深长道,“不急在这一时。”

两人面面相觑,却也知道粼光的好意,拱手道,“粼光兄不如也跟我们一起吧。”

殊不知,三人走后,一个穿着华家军铠甲的士兵鬼鬼祟祟地钻了进来。

娇小的身影步履无声,附耳伏在了紧闭的窗柩上。

厚重的头盔下,露出一张沾满淤泥和血污的脸。

仔细看去,女子的轮廓若隐若现。

……

云恬悠悠醒来时,察觉有异物压在腹间。

她倏地睁眼,猝不及防,撞进云砚之深邃如墨的黑眸里。

“外祖父……”她急促开口,才发现声音嘶哑干疼。

云砚之另一只手掌握住她的柔荑,温声道,“已经安置在棺椁中,粼光调制了药水保存,再加上北疆天寒,你先歇好了,本宫再陪你拜祭。”

这一声本宫,似乎将云恬拉回了现实。

她的呼吸渐渐平缓。

不知不觉,他成为太子已经一个多月了。

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大概已经适应了这个身份来了吧。

“想什么,嗯?”云砚之不知不觉凑近她,低哑的嗓音钻入耳际。

云恬回过神,有些局促摇了摇头。

“赤云卫赶上了吗?钱万金他们呢?”她猜想,钱万金见到赤云卫不顾一切襄助太子,定会趁机领着人悄然退去。

不过,将他骗到汤城附近,也算了给华霓裳制作解药争取了时间。

“赤云卫出手的时候,钱万金嘴里说着要与他们一起行动,实则,却带着他那些死士暗中跑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云恬脸上没有太大的诧异,只道,“不碍事,流萤会给赤云卫留记号,等表姐研制出解药,再借流萤找到那帮人,钱万金蹦跶不了多久。”

“华霓裳来了北疆,没帮你检查身体?”

没有察觉到云砚之话中深意,云恬不以为然道,“我吃了解毒药,除了偶尔肠胃不适,其他都很正常,表姐替我把过一次脉,也没说不妥,你别担心。”

见云砚之沉默下来,她注意到他脸色有些奇怪。却以为他是怕她服的那些毒药影响身体,换了话题问他。

“你……这一路还顺利吧?”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在京中的时候每天与他住在同一个府邸,不觉有多大的甜蜜和火花。

可离京的一路上,她竟是每每闭眼,都要想起他。

想他是不是也与她一般风餐露宿,想他身上的伤有没有及时换药,想他会不会因为她的不辞而别生气难过……

晃神间,一个轻如羽毛的吻落到她唇上。

虽然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可她却感觉到他鼻息呼吸的炽热,还有眼底那缱绻的深沉。

“我以为……你会先去青云关以西。”他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开口。

云恬微微一滞。

垂下眼帘,实话实说,“我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云砚之抬指勾住她的下颌,不容退避地逼入她眼底,“那你为何而来?”

四目相对,彼此将对方的渴望都看得清楚,明晰。

他近乎屏息地等着她的答案。

“为你。”洞悉他无言的执念,云恬笑了一下,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从钱万金口中得知蛮奴十万援军已至青云关,我心中就一直忐忑不安。”

“与赤云卫分开后,本是直奔青云关,可我又想,万一大哥派来的人没能及时告诉你怎么办,万一你刚好与信使错过,直接攻城中计了怎么办。”

她被云砚之看得有些脸红,垂睫轻眨,“于是我便想着,反正绕路也不远,我多跑几个时辰,见你一面,也能安心些……”

一张一合的唇瓣被他的吻彻底封缄。

她的话如一壶暖烘烘的酒,一点点捂暖他冰封的心。

似乎每次碰上她,他都特别容易感动。

听到她不知所措的自我剖析后,灼烫的热意溢出胸腔,将他整个人都填满。

他强势地虏获她的舌,疯狂汲取她的体香和柔软。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这段时间内心的反复煎熬和思念。

他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吻过她,及时是为她解毒的那一夜,她始终记得,他的温柔呵护,耐心轻哄。

身体的异样被唤起,云恬头脑昏沉地被压倒在榻上,与他十指紧扣,神魂颠倒地回应他的热吻。

半晌,云砚之咬着她的耳垂,意犹未尽地在她耳际轻叹一声,却始终没有进一步动作。

她刚侧开身子,就听见他低哑得不像话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带来酥麻的热意。

“别动。”

他的腿小心翼翼地从她膝盖上挪开,撑起手臂,整个人悬在她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你可知道,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