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叁唯恐冬君有一点不畅快,有一点不舒心,床上床下伺候得体贴周到。有吕叁和周围众人照顾,又有灵丹妙药调和,冬君孕期没受什么苦头。倒是越发珠圆玉润,俏似芙蓉,娇美动人。
冬君好食,时爱清甜,时爱油腻,酸甜苦辣皆不挑剔,吕叁虽备了许多食材,但总有不齐全的时候,冬君便缠着吕叁,想要去人间待一段时日。
吕叁瞧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便将脸凑到她面前,“亲我,把我亲高兴了,就带你去。”
他常常对着她可望而不可即,亲亲抱抱便算是抚慰了。
冬君抱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眼睛流连于他的五官,吕叁便笑道,“别看呆了,先亲,一会儿再看。”
她认真地从他的眉心吻下,虔诚温柔,轻轻啄吻他的眼皮,路过挺拔的鼻梁,将他的脸亲了一遍,才落唇上。
吕叁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冬君一本正经,“庭桑说,这样可以让孩子长得像你一样。”
“嗯……再亲一亲。”吕叁让她倚靠在自己怀里,头枕在结实的臂弯上。他低头与她慢条斯理的缠绵,舔舐吸吮,而后皱眉呢喃,“好甜,是不是偷吃了?”
冬君嘿嘿一笑,“不是给我的吗?我以为没人要呢。”
吕叁微笑,“那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娘子是不是得给我点好处?”
“什么?”
“以后吃了糖,自己来亲我一口,做得到吗?”
“好吧。”冬君沉吟一声,在他脸上又吧唧亲了一口,着急道,“高兴了吗?快点走,我现在想吃一碗热乎乎的红油汤面。”
“好,马上走。”
俩人去了人间,租赁了一座清静优雅的宅院,听曲看戏,吃喝玩乐,过得潇洒自在。
冬君并不是时时温和好脾气,有时也会无理取闹,例如吕叁抱起她的时候“哎”了一声,她就拧眉质问,“我很重吗?”
吕叁为展示她的轻巧,单手抱着她,小幅度地掂量一下,不屑道,“像一根羽毛似的,哪里重了?”
冬君低头看自己滚圆的肚子,柳眉一蹙,更加不悦,“骗子!你说假话哄我!”
吕叁闻言,轻轻松松地换了只手抱她,笑着哄道:“踩我手上,我能把你举到头顶,怎么就不像羽毛了?”
“那你叹什么气,明明就是嫌我胖了。”
吕叁无辜至极,哭笑不得,“喘口气都不行吗?”
冬君不肯罢休,嚷嚷道:“我不管,你就是嫌我重!”
吕叁展眉一笑,非常无奈,“哈哈……好好好,我嫌你重了。”
“你还笑话我?!”
“没有,我笑……”吕叁停顿一下,指着窗外石榴树上的鸟,“我笑它呢。”
冬君看着那只小鸟在啄食一颗裂开口的石榴,露出的果肉红艳诱人,她拍了拍吕叁的肩膀,蛮横道:“快把它赶走,我要吃石榴。”
“亲。”
“哦。”
得了一个吻,吕叁便从窗户翻出去,摘下一个饱满熟红的石榴,打开了递给她,“吃吧,小馋猫。”
冬君瞪了他一眼,扭过头,愤愤道:“你骂我,我不吃了。”
吕叁靠在窗沿上,从外往里看她,“又香又甜,真的不吃吗?不吃的话,我就喂鸟了。”
冬君犹豫半晌,手往后一伸,倨傲道,“拿来。”
在人间的日子过得热闹快乐,冬君恋恋不舍,不愿意走,可瞧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眼见产期将至,吕叁不放心让她在凡间生产,等她睡着之后,蹑手蹑脚地抱着她坐上香车宝马,回了麒灵山。
又过半个月,冬君忽然在深夜胎动,抓着吕叁的手直呼肚子疼,山上稳婆大夫已候多时,得了传讯,便井然有序地进竹林居助产。
天光破晓时,冬君顺利产下一个男婴,累得昏睡过去,有朝阳霞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吕叁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轻轻给她擦拭额上薄汗,手抖得厉害。
早知道让她这么疼,他决计不会要孩子。
听闻麒灵山的大喜事,云遥几人还没等收到请柬,便纷纷赶来,几人围着襁褓里的婴儿看。
云遥摸着下巴,打量粉雕玉琢的婴儿眉眼,摇头叹道:“我瞧着也不像冬君。”
方妴凶狠地瞪向趁机搂她腰的殷桡一眼,嫌弃道,“一身妖气,闪远点,别沾着孩子身上。”
殷桡举手作投降状,懂事地后退两步。
庭桑微笑道,“倒是有些孩子,小时候像父亲,长大后反而像母亲呢。”
“乖宝宝,以后性子像你娘亲一样,可别学你爹,板着一张脸,吓人的嘞。”
“嗯,附议。”
“我瞧着其实嘴巴蛮像冬君的嘛。”
“哎,我看着也像。”
几人当着夫妻俩的面对孩子指指点点,挑三拣四。吕叁接了冬君手上的药碗,眉一拧,冷笑道,“我哄了半天才哄睡着,要是把他吵醒了,你们看着办吧。”
几人闻言,一窝蜂涌出门。
吕叁让冬君给孩子起名,冬君想了半天,不知怎的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自己闷头笑个不停。
“想什么呀?这么好笑吗?”吕叁忍俊不禁。
冬君清了清嗓子,眉眼带笑,声音清脆:“咳……就叫,当当~吕当当,怎么样?”
吕叁捂脸,肩膀轻轻颤抖,叹笑道:“你这是给邦邦找兄弟呢?”
邦邦越长越大,带着这个名字出门恐遭让耻笑,吕叁便被他起了个大名,叫作“琨言”
并无太深的含义,是寓为会说话的美玉。
见冬君想不出,吕叁默默道:“齐暄。”
冬君孕期时,吕叁常常对她的肚子说的一句话是:“好孩子,别折腾你娘亲,不然叫你好看。”
大约因受他威胁,吕齐暄果然十分乖巧懂事,小小年纪便是一派端方秀雅,温润如玉。
众人时常惊叹,道这孩子的品行竟是谁都不像,不像他爹强势高冷,不似他娘活泼可爱。
冬君听了,偏头看向吕叁,目光如水,暗自含笑道:“简直一模一样。”
可惜再乖巧的孩子也黏着娘亲,吕叁少不得要和儿子争风吃醋,偷偷摸摸地把《礼记》改了一个版本,教儿子读书习字时便假公济私,告诉他:“三岁不同榻,四岁不同席”。
结果有一天,冬君要抱儿子的时候,儿子退了一步,一本正经地道:“娘亲,此举不妥。”
冬君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小孩手一拱,老老实实,端端正正地供出了他爹的原话。
当夜,小孩在侧卧睡得昏昏沉沉,似听到他爹的求饶声,还有娘亲的训斥声,然后世界忽然间寂静了。
他胆战心惊,做了个噩梦,梦到他爹让她娘打得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甚至不敢哭声。
可惜事实却是,他娘缩在床角,瑟瑟发抖地指着他爹,咬牙切齿:“你别过来!”
他爹笑意吟吟,“我不过去,那你过来。”
“我不……啊!别拽我,混蛋,我不跟你好了!”
吕叁从后边抱住她,亲吻她洁白细腻的后颈,闷闷低笑道:“不跟夫君好,那跟哥哥好,哥哥爱你。”
吕叁轻喘,大手禁锢她纤细的腰肢,叹道:“哥哥爱死冬君妹妹了。”
他用力抱着她,“爱不爱我,是不是最爱我?”
“嗯……爱你,爱你。”
“跟吕齐暄比呢?”
“……最爱你。”
……
忽有一日,冬君做了个梦,说自己变成了一只白鹤,带着一大一小两只野鸭子在世间游山玩水,赏尽世间景色。
某只大“野鸭子”呵呵一笑,次日便收拾好包袱,拎着小鸭子,带着白鹤闲游去了。
很久之后,吕齐暄慢慢长大,是个温润端方的好少年,他并未变得像世人口中的他爹一样。
而他爹娘依旧貌美如花,胜似新婚夫妻,他娘吵吵闹闹,他爹笑着陪他娘吵吵闹闹。俩人一见他可以自主独立,便将他扔回麒灵山。
后不知去哪云游,寻什么乐子了。
世间万物依旧。
有一天你瞧见路边有被折断的花枝,或是他们路过,随手摘走。
你脚下的车辙马迹,或是他们方才走过的痕迹。
他们见了山水,山水见了他们。
天地若能永存,爱意便落在世间每处,永远存留,死生不灭。
在世间某个角落,他仍会问她,“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
天亮时拥着她入睡,告诉她,“我是你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