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欣在庆阳侯府附近,苏稚思索再三,决定将萧纵送回萧府休养。
行至目的地,她下了马车,让窦昭和医师先行回府。
江欣看到她十分意外,苏稚时间不多,没跟她寒暄,直接将图纸递过去。
“告诉我,这是哪儿?”
江欣眼神一黯,她拿着这张图,就说明姐姐已经不在了。
“南疆,无忧谷。”
苏稚眉心微蹙,“这里有什么?不对,你和江柔是鄢州人,怎会知道南疆的事?”
“身份是假的,我和姐姐都是南疆人。”
“可你们不像……”
“不像南疆人?”江欣笑了笑,给她倒了杯茶,“单从血脉来讲,我们确实是大祈人,但户贴都在南疆。夫人可曾听说过,太宗皇帝的一位幼女,嫁入南疆和亲?”
毕竟是很久远的事,苏稚想了想,才想起那位公主的封号。
“丰阳公主?”
江欣点头,“我们的祖辈作为陪嫁随从,跟着公主到了南疆,在那里扎根繁衍。姐姐的义母,是南疆的大祭司,她算出内乱将起,因此将全国的财宝转移到无忧谷。后来,濮弘王子……”
苏稚愣住,“等一下,你说的濮弘是……”
“就是你认识的濮医师。”
“他竟然是王子!”
江欣瞄了一眼她的表情,继续道:“濮弘闯入王庭,杀了领主和大祭司,还将罪名推到丰阳公主的后裔身上。
为了得到财宝,他对我和姐姐一路围追堵截,直到我们逃到京城,才暂时躲过他的魔爪。然而,令我们没想到的是,濮弘会和元璞合作,还找到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苏稚抿了口茶,“元璞送江柔入宫,是因为你姐姐容貌肖似殷贵妃,想卖‘女’求荣,获得荣华富贵。可这对濮弘不划算,他若想得知道财宝所在,在宫外审问,岂不比宫里容易得多?”
江欣眸光一闪,“姐姐虽是女子,气魄胆识却非他人能比,任濮弘再怎么折磨,她也不会屈服。我想,濮弘大概是没办法了,才把姐姐圈在宫中消磨斗志,直到她吐露秘密为止。”
“是吗?”
苏稚语气上扬,澄澈的杏眼逼视着对方,让一切伪装崩溃瓦解。
“是啊。”
江欣移开目光,心虚地道。
苏稚勾勾唇角,说了一大堆,还用濮弘转移她的注意力,不就是为了模糊掉某个人嘛!
她将茶浇在图纸上,看着墨一点点晕开,直到再也看不清轮廓。
“濮弘弑父造反,夺了王位却不登基,反而为了一些财宝,千里迢迢追击至此。啧啧,我都替他不值!”
江欣笑容牵强,“举国之富,任谁都会动心吧!”
“那我问你,丰阳公主的后裔,如今何在?”
“他……”
苏稚放下茶盏,语气冷凝,“最后提醒一句,这张图,濮弘已经看过了。”
江欣手一抖,茶碗兀地坠地,摔了个粉碎。
她抓住苏稚的手,恳求道:“求夫人派人,搭救曲见王子!”
“你不说清楚,我没办法帮你。”
“我说,我都说!”
江欣焦急道:“无忧谷里,不止有南疆财宝,曲见王子也在那儿!濮弘虽然得了王位,但曲见王子不知所踪,罪名就不能成立。姐姐是曲见王子的未婚妻,又是大祭司的义女,濮弘断定她知道曲见王子在何处,才会死咬着她不放!”
苏稚震惊不已,“竟是这样。”
她站起身,嘱咐道:“欣儿,若要陛下出兵,迎回曲见王子,还需你做人证。你在这好生待着,这段时间哪里别去,知道吗?”
江欣颔首,“好!”
苏稚心事重重出了院子,施施而行,回到萧府。
隔着窗牗,听见秦氏唠叨:“天都快黑了,还不回来,是打量我儿子没救了,她能改嫁吗?”
“真是扫把星转世,若不是她,我两个儿子能变成今天这样?夫君,你一定保佑咱们儿子平安无事,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窦昭尴尬地立在一旁,小声道:“夫人,解药已经喂下了,太医说个把时辰人就能醒。若非少夫人求陛下赐药,解药也不会这么快配成,如今出去也是有要事在身,不是为了别的。”
秦珍眼神凶狠地扭头,“你的意思,是我错怪她了?我问了三遍,她人去哪了,你始终闭口不言。现在站出来为她说话,莫非,她找的姘头是你?”
窦昭眼皮狂跳,扑通一声跪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起毒誓。
“苍天在上,窦昭若有此心,让我短折而死,尸骨曝于荒野,被秃鹰啃……”
他说得正起劲,门砰的一声弹开,苏稚跨过门槛,一步步走过去。
“窦昭,起来!”
男人看了一眼秦氏,选择听从少夫人的命令。
秦氏嘴唇动了动,不肯低头。
“放眼京城,夫君病重在床,做媳妇的,哪个不是煎药端水,贴身伺候。你呢?放着烂摊子不管,自己出去逍遥快活。就算闹到长平侯府,我萧家也在理!”
一堆事压在心头,苏稚身心俱疲,没功夫跟她斗嘴皮子。
她摆摆手,“窦昭,将夫人请出去!”
窦昭十分难做,不阻止的话,又怕两人大吵大闹,影响主子休息。于是,他心一横,架着秦氏的胳膊往外走。
“夫人,您守了主子大半天,该歇歇了。这里,就交给少夫人吧!”
秦氏骂道:“给我放开!反了你了,别忘了你是谁家收养的,现在为了一个外人敢背主!”
窦昭一边赔罪,一边将人往外拖,心里祈祷主子赶紧醒来,救他一命!
苏稚让两个丫鬟也下去休息,拧干盆里的帕子,帮萧纵拭汗。
月没参横,萧纵终于苏醒,很长时间没回萧府,看着陌生的陈设,差点以为自己入了地府。
手臂微微泛沉,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他侧过头,就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熟悉的呼吸、熟悉的熏香、熟悉的人。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轻声道:“辛苦了。”
苏稚睡得轻,听见动静,蹭地一下抬头,惊喜道:“你醒了!”
“嗯。”
“饿不饿,我让他们给你拿点吃的。”
“不饿,你吃了吗?”
“吃过了。”
萧纵点头,目光落在她鼓囊囊的肚子上。方才这个姿势,她和孩子应该都不舒服,所以没熟睡。
他拍拍床榻,“上来睡吧,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