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接见这位敌国主将,沈长乐夜半起床。
穿戴整齐,稍作梳妆。
待祝九行等人将其抓获时,她已端坐在正堂。
沈霆昱和陆明朝、县令等人闻讯赶来,人到齐了,沈长乐才传见梁毅。
胡子拉碴的梁毅被五花大绑押了进来,还在奋力挣扎。
“卑鄙!无耻!下流!!江辞安——你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叶凛从竞斗场救了你,你却要杀她!”
沈长乐原本还不想理他,听见他咒骂江辞安,这才放下手里的茶盏。
掀起小扇一般的长睫,满是威压地看向他。
美人抬眸。
梁毅一怔,一时语塞。
沈长乐见他安静了,这才开口。
“你搞清楚,要杀叶凛的人,是本宫!
江辞安顾念旧恩,已经放过叶凛一次,是她不中用,又被陆明朝抓获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你们夫妻的连环计!
江辞安放走叶凛,却让陆明朝去抓她,又让你来杀他!
这样既成全了江辞安的名声,也打击了岳军!
你们齐国人不讲信用!言而无信,不知廉耻!”
“呵……”
沈长乐也懒得再与他遮掩,轻笑一声。
仰起下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梁主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难道还不明白……兵不厌诈的道理?”
“呸!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偌大齐国连个可用的将才都找不出!
还要依靠一个别国人来守护江山!甚至不惜为此献上国女!我呸!真是令人不齿……”
话未说完,江辞安便已闪行上前,一脚将其踹倒,踩在脚下。
“嘴巴放干净点!!”
说他什么都可以!
但是,侮辱他的长乐,不行!
梁毅被他踩在脚下还在大叫:
“难道不是吗?你一个安国人,却背弃家国,为齐国卖命!我真替你爹娘感到羞耻!”
江辞安脚下力道加重,用力碾压,一字一顿。
“你错了,我虽生在安国,但安国无人养我!
我的妻儿家室都在齐国,我,就是齐国人!”
“江辞安……你,厚颜无耻!你人性扭曲,你道德沦丧……”
梁毅实在呱躁,吵得沈长乐头疼。
她柔柔弱弱地扶了扶额,轻唤道:
“夫君……”
江辞安原本还怒火狂燃,但听闻沈长乐当着众人的面,这般亲昵地唤他,立时消减了火气,闪身而至。
蹲跪在她身前,扶住她纤细的胳膊。
“怎么了,长乐?”
“夫君……他好吵。”
沈长乐的语气中暗含撒娇。
梁毅一愣,活生生被塞了一嘴狗粮,一脸怨愤地顶着鞋底印瞪着她。
江辞安扭头瞥了他一眼,按了按腰间的刀,狠戾说道:
“我去割了他的舌头。”
梁毅:?
你真他娘清高,你为了哄你老婆,割老子舌头?
眼见江辞安就要起身,沈长乐急忙拉住他。
亲密地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
“夫君别急,我还有话要同梁将军说。”
而后,她饶有深意地看向卧在堂下的梁毅,轻笑道:
“本宫前日审问叶凛时,她说与辞安没有旧情,之所以至今仍不和你完婚,单纯是她不情愿。
本宫原本还不太懂,今日见了你,才知她为何如此,像你这样的人,也难怪她不想嫁……”
她的话语意轻轻,却深深刺痛了梁毅的心。
他挣扎着怒吼: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宫想说,想俘获女子的心,全凭硬来可不行,尤其是叶凛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她要的,是温柔体贴……”
临了,她又补了一句。
“就像辞安这样。”
她明晃晃的炫耀和夸赞,让江辞安倏地羞红了脸。
轻咳着转过了头去。
堂下押着梁毅过来的祝九行和赵大生闻言,也对视一眼,噗地失笑出声。
二哥温柔?
这简直是他们这二十年里,听到过最大的笑话!
二人眉来眼去地窃笑。
江辞安一个眼刀射过去,二人登时立正,严肃了起来。
心里却在腹诽:
这就是二嫂口中的温柔?
见了鬼了……
见梁毅若有所思的模样,沈长乐也不再多说。
帕子掩唇,打了个哈欠,困倦地吩咐祝九行:
“九行,既然梁主将抓到了,就把叶凛放下来吧。
把他二人关在一起,放消息给岳国,让他们趁着本宫还有耐心,尽快过来赎人。
否则,岳国是时候换个将军了。”
“是。”
梁毅被祝九行和赵大生带了下去,沈长乐浅笑着看向沈霆昱。
“皇叔,如何?”
沈霆昱点了点头,见她乏得不行,叮嘱她快些回去休息。
“嗯,你赢了,这样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班师回朝了……好了,很晚了,快去睡吧。”
他们之间的暗语,江辞安听不大懂却也不多问,扶着她起身。
“走吧?”
沈长乐点点头,向沈霆昱退礼。
“皇叔,那我们先行告退,你也早些休息。”
“去吧。”
“恭送公主殿下——”
江辞安搀挽着沈长乐离开,未见身后陆明朝眼中的怨毒和愤恨。
出了门,他才疑惑问道:
“长乐怎么知道,放走叶凛,是我故意为之?”
沈长乐温和笑笑,如实相告。
“那日九行来接我时,便说了,你放走她不是私情,而是军事机密。
而且,梁毅都能想清楚——你前脚才放了叶凛,后脚陆明朝就将人抓去了。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必然是你故意泄露消息,引陆明朝过去拿她。”
江辞安点了点头。
“嗯,我本意是想用叶凛交换战俘,但梁毅知道我重恩,算准我不会杀叶凛,迟迟不肯松口,我只好将叶凛让给陆明朝。”
“你肯定没想到……陆明朝一心和你内斗,宁愿用叶凛来对付你,也不愿意用来对付岳国吧?”
“哼,是啊。”
沈长乐看着他眼中的嘲讽,抬起小手戳了戳他的劲腰。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在城门口设下埋伏的?”
闻言,江辞安柔和了目光,浅笑着看向她,对两个人的默契,甚是得意。
“从你下令,将叶凛吊缚城楼的时候!”
“嗯?为什么?”
江辞安挽着她的腰,目光飘远了些,仔细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实在太了解彼此了。
得知沈长乐这个命令时,他甚至无需过脑子,就知道她是要搞一把大的。
长乐备好了诱饵,他便去挖坑;
就和他们在苑阳时,长乐拿盆他添水,长乐切菜他递刀一样简单。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长乐和陆明朝不一样。
长乐不是残虐的人,下令将叶凛吊缚城楼,绝非单纯为了泄愤这么简单。
至于用意是什么……自然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她快死了,以此为饵,引岳国紧张,有所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