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回家后越想越心惊，柳树村这次能弄脏他们的水，那下次要是投毒，整个下河村都得遭殃。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好办法，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
见有喜摸着弹弓满脸沉痛，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成良媳妇见多识广，肯定有办法！
林氏听里正说完，隐隐也有些生气。
偷水可以说是为了活下去，但把水弄脏，就是心理扭曲了。
里正不停念叨：“他们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可咱们不行，全村都指着这口水活下去，你可一定要想个办法啊。”
林氏一时也想不到办法，让她挣钱还可以，面对一群恶民，总不能以暴制暴，全村人拼个你死我活吧。
不过下河村最近人人吃的面色红润，应该能打得过。
里正还在不停嘟囔，说着说着又生起气，一掌拍向桌子，杯子都撒了，林氏赶紧接住杯子。
看着杯子里洒出来的水，林氏突然有了头绪。
“既然他们光脚不怕穿鞋的，那让他们穿上鞋，应该就不会再惦记我们了。”
里正似懂非懂：“你是说？”
“咱们共用一座山，水源应该不止一处。”
里正气的胡子根根竖起：“他们这么对咱们，凭啥要帮他们找水源，我不答应！”
林氏怕他再气出好歹，扶着他坐到一旁。
“之前大家日子过的都难，谁都不羡慕谁，但现在咱们村不一样了，又有粮又有水，地里庄稼长势一天比一天喜人，再过一个多月就能秋收了，谁看了不羡慕？”
里正傲娇的挺起胸脯：“他们羡慕就也让村里后生娶个旺村的媳妇回来。”
林氏哭笑不得。
“现在娶也来不及啊。”
里正偏头“哼”了一声：“那他们就眼红去吧。”
“咱们两个村子挨的这么近，可不止是眼红。”
里正把头偏回来：“他们还敢来抢你？”
林氏红着脸轻轻咳了一声，里正老伴也听不下去，一拳锤向他：“胡说什么呢。”
平时老头子和村里人商量事，她都不会出声，这次是真忍不了了。
林氏忍下笑意，认真道：“秋收后咱们粮食晒了一地，他们颗粒无收，为了活命，他们肯定要来我们村抢粮食。”
“饿疯的人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如同山上的猛兽，即便我们赢了，也会被生生咬下一大块肉。”
里正纠结，道理他都懂，但就是忍不下这口气。
“那就让他们白得一口水源？”
凭什么啊，柳树村糟蹋完村子里的水，他们还得屁颠颠帮那群杂碎找水。
林氏笑了：“谁说白给他们，那岂不是太好脾气了。”
里正这才将胡子捋顺，这还差不多。
“不过他们柳树村出的起钱吗？”
别说钱了，就是要十斤粮全村都够呛能凑出来。
林氏笑着摇头：“不要钱，汪县令不是已经定了价吗？”
“你的意思是...十二亩地？”
林氏点点头。
十二亩地换一口泉水，也不算亏，最重要的是，柳树村出的起。
里正站起身走了两步，越想越觉得是个好办法，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地，就连下河村荒着没人种的耕地就有上百亩。
要是现在有个人跟他说十亩地换一口井，那他肯定乐意！
“我现在就去找柳树村的里正说。”
林氏拦住他：“先不急，我先和景文去那边看看，要是有水源，再去找柳树村的人谈。”
“对对对，先去看看稳妥点。”里正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柳树村的人不讲究，不能让林氏一个人去。
“还得叫上几个后生护着你，不行不行，我也得去。”
林氏和景文是下河村的眼珠子，万不能有差池，村子里后生办事不牢，还得他亲自坐镇。
里正去喊人，林氏也回家喊人。
崔景文是幌子，真正有用的是女儿崔昭昭。
听说能再得十二亩地，崔昭昭乐颠颠揣上五两银子出了门。
五两银子换十二亩地，这买卖不赚白不赚。
里正一口气喊来了村里最有气势的十个后生，各个身强力壮，往那一站就像堵墙。
大志和崔成良也在其中。
听说是帮柳树村找水，大志脸都气变形了。
“咱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凭什么要受这个气，叫村里人知道，还不得戳着咱们脊梁骨骂怂蛋。”
里正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他们干啥放着好日子不过，去和柳树村拼个你死我活。
更何况还得日日防着柳树村报复回来，要是秋收前柳树村一把火把庄稼全烧了，哭都没地哭去。
还是林氏想的周全，给他们找口井，有地种就没空惦记下河村了。
里正没好气的白了眼大志：“你脑子里除了打打杀杀就没别的了？学学人家成良，娶个好媳妇回来，也长长脑子。”
崔成良听见这话，原本愤恨的脸上顿时变得通红，尴尬的将头扭到一旁。
大志摸了摸脑袋：“我家洪来都快娶媳妇了，我就不娶了吧。”
里正瞪了他一眼：“那你给洪来挑个好媳妇。”
大志瞪着眼珠子想了想，转头冲崔成良嘿嘿一笑。
“三哥咱俩关系这么好，要不要结个亲家？”
里正叔说的对，三哥娶了个好媳妇，三哥媳妇教的闺女肯定也差不了。
林氏和崔昭昭听到这话，立马回头看向崔成良。
崔成良不慌不忙道：“倒也没那么好。”
大志嚷嚷道：“前几天你发现了水，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我！”
“那下次我把嘴闭紧点。”
林氏和崔昭昭忍着笑将头转回来。
栗子林往上再走小半个时辰到了山顶，山的另一边就是柳树村。
山顶视野开阔，柳树村一览无余。
远远就看到村里一群人走出来，队伍最前头几个人抬着一卷草席。
崔昭昭没见过这种场景：“这是在干什么？”
里正声音有些干涩：“村里死了人，在下葬。”
送葬的队伍神色麻木，这种神情，是在下河村所没有的。
是啊，他们吃喝不愁，未来一片光明，视线所及皆是生机，原本不吃不喝等死的老人，听到村里有了水后都挣扎着再活几年，又怎么会心如死灰。
成为厉鬼的人必是先经历过厉鬼的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