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顺站在那里冲着君墨染尴尬一笑。
希望九千岁看在他一把年纪还如此兢兢业业的份上，记一把他的苦劳。
君墨染点了点头：“叫你的人都过来。”
赵德顺立即道：“是。”
风越来越大，天边黑云越压越低。
君墨染转头：“阿梨，我得去四处看一看，你先——”
沈清梨对上他的目光：“夫君，你尽管去。这里有我。”
原本是想要她先回去，但他从她眼中看出要留下帮忙的决心。
君墨染自问并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但不知为何，她此刻坚定的目光叫他心中忽然十分感动。
豆大的雨水一滴一滴缓缓落下。
君墨染没再说什么，只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开，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赵德顺的人很快在附近搭好了粥棚，搭好后，又赶着去其他地方搭。
来领粥的人数不胜数，一眼望不到队伍尽头。
云生百忙之中还不忘跟沈清梨解释：“先前京城附近曾有流民哗变，王爷应是担心所以要四处寻访一番。”
沈清梨点头，看着眼前的情况，道：“吩咐下去，有孩子的可以插队来领。”
因流民人数太多，施粥人手不太够，沈清梨观察完队伍情况后同春华一起上手帮忙。
她丝毫没有娇气，没了柴火便去劈柴添火，没了米便跟春华一起扛米袋，粥煮好了就跟亲自分发给众人。
没多久，人们便真心敬佩起这位虽然样貌丑陋却真心实意为百姓的九王妃。
好在雨下得并不算太大，沈清梨站在粥棚的灶台旁并未觉得冷，反正因太忙而累出一身汗。
雨水和汗水打湿了头发，她也毫不在意。
一个时辰后雨势突然变大，粥棚搭得简陋，并无顶棚，冰冷的雨水都浇在沈清梨的身上。
春华道：“王妃，您快去马车上避避雨，这里有我和云生看着就行。”
沈清梨看了眼望不到头的队伍，摇了摇头：“没事，我不冷。”
多一个人便能多一份力量。
她只希望眼前的队伍少一点，更少一点。
最起码今日大家都能喝上口热粥。
见九王妃如此亲力亲为，周遭不少商户也自发地加入进来，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煮了些粥给沿街的难民。
只不过粮价真的太贵，每个商户也不过煮了三两锅便作罢。
这时云生突然走过来，压低声音在沈清梨耳边道：“王妃，咱们的米只有三袋了。”
沈记到外面采买粮食的人迟迟未归，铺子里存粮本就不多，今日全拿出来了，还分了一大半给赵德顺。
他们完全你做了流民的数量。
这时有个流民听到云生的话，突然大声道：“大家快抢啊，粥马上就要没了！”
人群开始骚动。
原本心甘情愿排在后面的男人们顿时一哄而上到了前头，将前面的妇人孩童和老人都挤走。
云生刚想动手，便看到王妃抽出腰间的软鞭，手一挥便甩向带头向前冲的男子。
——王妃，真是女中豪杰！
男子胳膊被软鞭一带，整个人摔向一旁，牙齿混着血水从口中蹦出，凄厉地大叫一声：“啊！”
沈清梨右手持软鞭，指向挤上来的这些男人，厉声喝道：“全部退后！”
挤到前头的众人一滞。
春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小姑娘，手持软鞭，威风凛凛，扬言要做大周国第一位女将军。
她眼前有些模糊不清，心头跟着热血沸腾，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勤加练功。
沈清梨眸光泛着冷意，声音也冷：“想来你们也都听过我是一个悍妇，听过我是如何杀上金鼎轩，谁再敢哄抢，我便立即杀了他！”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可是砍遍了整个江南官员的人啊！
官员都敢砍，更何况他们这些流民！
众人不得不后退几步。
其中有个人道：“九王妃，我们也不想哄抢，但我们也饿了好几天，粮食要是没有了，你让我们排队，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就是！就是啊。”
“谁说没有粮食了？”沈清梨高呼，“江南城第一大粮商韩富贵是我义兄，他很快便会运粮食过来，大家等着便是。”
情况紧急，她也只能假称韩富贵是她义兄，想暂时稳住局面。
她不提韩富贵的名字还好，一提他，便又是一阵骚动不安。
“韩富贵？那个扣到炒菜放几片肉都要数的韩富贵？”
“就他？会救济我们？”
“这怎么可能啊？九王妃，你可别故意哄骗我们啊。”
“就是......”
刚稳下的局面眼看着又要乱起来。
就在此时，一辆马车飞速赶来，远远便开始减速。
“快看，真的是韩富贵！”
“粮食，他带粮食来了！”
“好多粮食，有十几辆马车。”
“真的有粮食，九王妃没有骗我们，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有粮食啦！”
“我们有粮食了，不会被饿死了！”
欢呼声一遍，有的人还抹起泪来。
韩富贵跳下马车，正经道：“抱歉妹子，是兄长来晚了。”
沈清梨松了口气：“兄长来得正好，多谢兄长。”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声——
“九千岁，九千岁也来了！”
天色这时已有些昏暗。
连绵的雨水仿佛幕布一般将整个江南城罩住。
沈清梨抬眼。
雨幕中，君墨染一身白衣骑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十个衙役。
他翻身下马，几步便到了沈清梨面前，握住她的手。
闻到熟悉的檀香气，沈清梨才完全放松下来，手忍不住有些发抖。
沈清梨手中软鞭握的很紧，君墨染安抚了一下才让她松开手。
“还不去排队？”
声音并不大，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压倒众人。
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去后头排队。
君墨染冷声道：“方才哄抢的人都站到一旁，最后才能领到粥。”
前头冲过来的这些流民顿时蔫了，老老实实被衙役带走。
君墨染就这么当着众人将沈清梨揽进怀里，轻声道：“阿梨做得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女子。”
沈清梨眼眶有些泛红，身体微微发颤，不知是害怕还是得到他的肯定，就是有一股想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