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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梨看着落魄书生的背影,不禁想起了祖父。

祖父一生磊落坦荡,救济穷苦百姓无数,尤其是困苦的读书人。

祖父曾经也是个读书人,但因家贫只考了个童生便随人一起下海经商。在商海沉浮多年,祖父无疑是成功的,攒下硕大家产。

他平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考去功名,所以对读书人格外怜惜。

祖父一生不知救济多少读书人,在本地是有口皆知的。

沈清梨沉思片刻,对面馆老板说:“老板,那位书生的面钱我出了,你且叫他回来吧,只说你请的便是。”

沈清梨掏出面钱放在桌上,带春华起身离开。

面馆老板并不坏,只不过自己步履维艰,没有能力救济旁人,有人出钱,他立马应声去叫那书生。

面馆老板叫书生回来后,老板娘已经将面装好端上了桌。

那书生眼神扫过小面馆,刚刚那位年轻夫人已不在,对着面馆夫妻作揖道谢。

“在下孟彦舟,谢过老板慷慨解囊。”

面馆老板有些心虚的受了这一礼。

孟彦舟当然知道这面不是老板请的,刚刚对方把难处都说了,不可能转身又请他。

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孟彦舟饿急也并未狼吞虎咽,依旧慢慢吃完一碗面。

再次像老板道谢,他匆匆离去。

沈清梨走在路上想着刚才的事,脑子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京中每年都有外地读书人前来科考或者求学,她可以继承祖父遗愿,弄一个救助站,帮扶那些寒门学子。

只不过做这个事前,要先同君墨染商议,毕竟朝廷名义上也有为学子提供帮助的地方。

但看刚刚那学子的神情便知,那也只是名义上而已。

想到君墨染,她原本缓和的心情又有些沉闷。

刚走出没多远,眼前便出现一男子躬身行礼:“多谢这位夫人。”

沈清梨打量眼前之人,看衣着认出是刚刚那位书生。

果然是个聪明人,想必书读得也不会太差。

沈清梨笑道:“举手之劳,公子不必多礼。”

孟彦舟抬首愣了一霎,她面若桃花,眉目清丽,笑颜出尘脱俗,仿佛周围都成了陪衬。

他心脏仿佛被人撞击一下,不敢再多看,垂手递上刚刚那幅画:“若夫人不嫌弃,这幅画便送于夫人,谢夫人赠面之恩。”

沈清梨稍加思索便命春华接过画,又取出十两银子:“此画便当我买下了,希望公子来日金榜题名。”

孟彦舟忙推拒,他心里清楚自己的画值不了十两银子。

春华将银子送于书生手上,沈清梨又道:“公子不必推辞,若日后有能力将这份善意传给有需要的人,那便功德无量。”

她未再多言,转身欲走。

孟彦舟望着那抹身影,开口道:“不知夫是哪户人家,将来彦舟必定登门道谢。”

“是我的夫人。”

沈清梨顿足,回头;君墨染一袭深色锦衣,面无表情从孟彦舟身边走过,上前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周围的人立即跪地喊“九千岁圣安”,孟彦舟也连忙跪下。

君墨染在外面一向没什么表情,旁人也许看不出区别,但沈清梨却是感觉得出他生气了。

他紧箍住她的肩膀如同昨夜压在她腰间的手那般用力,力气重得她有些发疼。

当着这么多人,她不敢表露出来,只轻轻动了动身子。

君墨染应该是感觉到她的闪躲,转头看向她;映入沈清梨眼中的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她肩膀处的力度松下来,那只手还轻轻揉捏两下。

君墨染淡道:“我家夫人心善,几两银子而已,不必登门拜谢。”

此话说出,端得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言语间似是隐含轻蔑,亦或是告诫。

孟彦舟面色发白,掌心的银子已没了余温。

君墨染看了怀里人一眼,声音清冷道:“上车。”

第一次命令的语气对她说话。

将沈清梨扶上车,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孟彦舟,便跟着上了车。

“回府。”

声音如冬日里的冰霜,冰冷刺骨。

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上,窗外天色又阴沉下来,风卷残叶,仿佛要下雪。

狭小的马车里又是早上那种让人透不过气的沉闷,君墨染周围笼罩着怒气。

这是在盛京相遇后,她第一次见发怒,她不太敢像幼时那般故意逗他开心。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自己,她做不好,还会弄得场面更糟糕。

沈清梨默默坐在一旁,动也不动。

马车里听到外哒哒的马蹄声。

沈清梨鼓鼓了腮帮子,见他半眯着眼坐在那里,伸手摸了摸袖子里的发簪,没敢拿出来。

还是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送吧。

良久,他突然睁开眼,缓缓开口声音平淡:“你出来做什么?”

沈清梨抿了抿嘴唇,难道他是因为她没告诉他一声便出府,生气了?

不应该啊,他之前明明说她的时间随意安排,没说不许出门。

沈清梨猜不到他为何如此生气,悄悄看他一眼,低声道:“我出来逛逛,查看一下铺子情况。见你一直在忙便没跟你说,刚刚走到这里有些饿,便同春华去吃了碗阳春面,遇到位上京赶考的书生,便施以援手......”

又将出面钱和花十两银子买画的事情说了一遍。

沈清梨说得仔细,说完见他不吭声,自己也不再多言。

她又没做错什么,怎么搞得心情这么紧张。

君墨染深吸几口气平复心头的闷气,因昨日之事,他今日一早就心情不好,待她也淡了些,在书房看了一早上折子才缓过来。

怒气淡去后,他又觉得自己为一件将来不可能发生的事生气,实在有些荒唐。

忙完公事,打发走府上议事的官员,早已过了用饭时间。

他随口问了句:“王妃可用过饭了?”

云生一早回来就格外留心王妃的去向,果然王爷就问了。

云生忙回道王妃出门去了。

眼下盛京还算太平,他倒不担心她出事。

随便吃了些东西,下午又批了会折子,见外头天色有些阴沉,想到早起跟她置气,她一脸小心谨慎的模样,他便心软成一团。

她哪里认识什么男子,昨夜不过随口一问,他便对她冷脸,实在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