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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华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瑁哥觉得,我们以前的家好,还是现在的家好?”

当然是以前的。

瑁哥想了想,回道:“现在的也好。”

有爹有娘有祖父祖母,还有姑姑和瑞哥。

廖华裳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小滑头。娘亲回到祖母家,才能穿好看的衣裳、住干净的大房子。瑁哥要好好读书、努力习武,等再见到娘亲,要给娘亲一个惊喜好不好?”

瑁哥抽泣着,轻声说了句“好”。

瑞儿从后面走过来,踮着脚尖抓着瑁哥的裤脚,“瑞儿也陪着哥哥。”

瑁哥红着眼睛笑了笑,将小脑袋歪在廖华裳肩上:可是还是很难过怎么办?

廖华裳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瑁哥若是想娘亲了,可以给娘亲写信。就像以前姑姑给祖母写信一样,好不好?”

瑁哥像只受伤的小兽,一直卧在廖华裳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声好。

回到后院,春燕迎了出来,一边说着,“陶县的六太太过来了。”一边伸手去接瑁哥。

瑁哥将头一偏,把脸埋在廖华裳肩窝里。

廖华裳抱着瑁哥往屋里走,“六婶来了?什么时候过来的?”

田氏闻声从屋里走了出来,笑道:“大侄女回来啦。早知道你忙,六婶本来说等过了年再来。你六叔不依,非要……哎哟!”

她看看瑁哥,又看看瑞儿,小心问道:“哥儿这是怎么了?”

廖华裳道:“大嫂刚刚回了鹤州。”

田氏一听就明白了,哦了声,想了半天才说道:“回鹤州好啊,鹤州多好。不瞒大侄女,我可真是日盼夜盼,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回去。”

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对瑁哥说道:“瑁哥是舍不得娘亲?哎哟这有什么舍不得啊,你外祖父是大官,家里有钱,你娘回去才享福。”

“看这里到处光秃噜的,又冷又穷,在这里有什么好?”

“你要是想你娘啊,就好好读书、好好练字,长大以后成了秀才公,考上举人,再中了进士、得了状元,胸前挂着这么大的大红花,回去让你娘看着高兴高兴。”

又对廖华裳说道:“大侄女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廖华裳笑道:“六婶说得是。”

瑁哥想了想,苦着脸道:“可是要考状元,还有好多好多年。”

田氏一摆手笑道:“没有几年。咱们大梁朝,最年轻的状元郎才十八岁。我们家惇哥要是有这出息,别说天天让我吃斋念佛,就是让我剃了头发去深山老林做姑子我都愿意。”

她说话声音大,语速又快,一说话还喜欢挥动着手,几句话就把瑁哥逗笑了。

廖华裳由衷地感谢田氏,“多谢六婶。”

田氏摆摆手,“谢什么呀,六婶说的,句句都是心里话。”

她冲瑁哥挥挥手,“哥儿带着你弟出去玩去,叔祖母跟你姑姑说说话。”

瑁哥立刻站起来,拉着瑞儿的手往外走。

廖华裳连忙吩咐春燕跟着照看着些。

两个孩子一出门,廖华裳接着说道:“多亏六婶今日来了,侄女正愁着如何哄他呢。”

田氏道:“孩子知道什么呀,都是看大人脸色。大人越是愁苦,孩子心里越是难过。儿想娘,筷子长。你不当回事,孩子没几日也就放下了。”

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今日六婶来,是有件事,想求侄女。”

与田氏打交道越多,廖华裳就越发现:这田氏的确心眼小、爱贪小便宜、好算计。

但她算计的有来有往、明明白白。而且她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缺点。

行事做人也有自己的原则,是个非常好相处的明白人。

廖华裳连忙说道:“六婶跟侄女还这么客气?有事您尽管开口。”

田氏顿时眉开眼笑,“那婶儿就直说啦。婶儿听说你父亲开办义学……”

廖华裳接着说道:“六婶是想让惇哥来学堂?只管送来便是。侄女记得,陶县几位叔伯家中也有孩子,若有愿意来读书的,也一并送过来。”

“明年义学就搬去东县卢氏庄园,地方宽敞,有寮舍也有仆从。惇哥下了学,可以直接住在寮舍,等学堂放假了再回去。”

田氏感动的一塌糊涂,“哎哟侄女儿,你可真是……活菩萨一样的人儿。你说说,当初六婶怎么就糊涂到那个份上……”

廖华裳笑道:“都已经过去的事了,六婶何必再提?若没有六婶的那株药草,侄女的毒也不能顺利解。说起来,六婶还是侄女的救命恩人呢。”

田氏连忙摆摆手,“侄女才是我们的恩人。要是没有侄女,光是流放这一路,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廖华裳笑道:“我们本就是同宗同族,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说起同宗同族。”田氏突然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道:“侄女儿这般蕙质兰心的人物,怎的那长房嫡支的姑娘,却是那样一副心性?”

廖华裳垂眸一笑,没有接话。

田氏却有点收不住话茬。

她太想跟人倾诉了,不嘲上几句,她都觉得这一趟算是白来了,“如今那庄氏母女,当真已经活成了整个余梁的笑话。”

廖施给谢翊下药一事,廖华裳是知道的。

田氏说得眉飞色舞,连谢翊抬哪只脚踹飞了廖施、廖施肚兜什么颜色都描述的绘声绘色。

“你说说这对母女,大白天的脸都不要了。幸好房东见事不好藏在屋里没出来,要是出来撞见,羞也要羞死了!”

“如今不光是余梁人尽皆知,就连陶县,六婶每日摆摊,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来跟我打听。”

“我能说什么?虽说出了五服,到底也是一个族里的。”

田氏心满意足叹了口气,无限感慨道:“听说他们舅老爷原本是被一家富户聘了做西席,一年的修金有三十两呢。这件事一传出来之后,那东家立刻就反悔了。”

“如今他们一家人,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那三姑娘天天都喊着没脸见人、要拿绳子上吊,到现在这绳子也没挂到房梁上。”

田氏哼了一声,撇了撇嘴,“装什么呢?还不是指望着这些话传出去,让老百姓把她与小公爷捆到一起,逼着小公爷纳了她呗。”

她轻轻呸了声,“真是疤瘌眼儿做梦娶天仙,想得美呢。”

廖华裳奇道:“舅老爷西席被拒,那如今他们靠什么为生?”

田氏道:“还是廖忠兄弟供养着他们一大家子呢。”

居然还在养着他们?

这位堂叔,他到底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