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四岁那年初见开始,他就站在距离她甚远的地方,每每回过头去望,都找不到他的身影,他的步伐太快,平静缓慢地走会令他深感厌烦疲倦,非要大步地奔跑起来才能甘心,就算累到身心俱痛,他仿佛也会觉得快乐。
她与他并非同一世界的人,拼了力气想要同他拉近一点,终究也只是场空水捞月的徒劳。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冯瑶回到家中。母亲正在做饭,小煜大概又去了父亲的药店玩耍,他总是喜欢和下班的父亲一起回家。也不能怪他,因为小煜的智商就决定了他是一个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孩子。
冯瑶打算帮母亲一起做饭,母亲却要她快点回屋学习,又说了一句:“你哥哥回来了。”
因为这句话,冯瑶一愣,随后立即冲进了房间,恰巧就碰上了宋烁的眼睛,他正坐在课桌旁写功课,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出奇的事情。
“怎么了?”他习惯性地用食指和中指转动着笔杆,“跑得这么急,又有老鼠追你?”
她一向害怕老鼠。有一次在院子里见到只老鼠,吓得跳得老高,藏到宋烁的身后又蹦又叫,最后是男生为她踢走了老鼠,这才冷静下来。会觉得宋烁了不起,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不是。”冯瑶摇摇头,坐到课桌旁看着宋烁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低下头去看着练习册上的物理题。
冯瑶很想问他昨天晚上的事情,也很想问那个女生是他的什么人,可是话到嘴边,还是被她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转而说道:“哥哥,你怎么突然对学习这么认真了?平日从来都没见你写过功课。”
“嗯。”他应了一声,“快高三了,大学就要离开这里,多少也该读一点书。”
这句话让冯瑶露出了茫然的神情,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仍旧不太置信地问道:“……是要回到原来的城市?”
“不一定,反正要去外面的地方。”
“不离开……不行?”冯瑶的语气有些弱。
“这里没有大学啊。”宋烁觉得她的问题好笑,竟难得地上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总有一天你也要离开这里去读大学,不可能一辈子做观天的井底之蛙待在这种小地方。”
冯瑶并没有觉得他的那抹笑容有多温暖,反而感到心酸。她大概想得出是谁又让他重新活过来一般拥有了数不尽的希望,是那个叫做孟溪的女生。她的到来,是他更加想要冲出牢笼的催化剂。
四年的时间一转眼便会过去,同他在一起的时光,越发减少。冯瑶望着埋头读书的宋烁,而他始终都没有注意到她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11.
很多年之后,在彼此都长大成人时,订婚前夕,冯瑶逃了。
妈妈电话打过来时,冯瑶已经在飞机上了。
“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他的地址了。我以为你放下了。”
冯瑶想到未婚夫刚刚发来的消息:“瑶瑶,订婚的事我已经推迟了20天,我会等你回心转意的。”
冯瑶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过去看看,如果他真的放下了,那我也能坦然地放下了。”
说完这话,飞机即将起飞,冯瑶匆匆挂断电话,看着窗外的风景,思绪飘到了从前。
冯瑶还是没能忘掉宋烁,她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以至于在他要离开的那个晚上,她
的感情终于控制得不住地溢出来。
她非常认真地告诉他:“我喜欢你。”
宋烁没有曲解这份喜欢,反而回应她:“我也喜欢你啊。”
可冯瑶的喜欢和他的喜欢不一样。
最初,宋烁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发现她越来越过火,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并有意躲避起来。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冯瑶终于年满18岁,她在他的房间里抱住他,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意。
宋烁吓坏了,一把推开她,像看疯子一样地对她说:“冯瑶,我们是亲人!”
“可我身上没有冯家的血统,我们不是乱伦!”
“对我来说这就是乱伦!”宋烁从没那样对她吼过,仿佛她爱他,是令他感到耻辱的事情,“不准再说这种话,否则你永远都不会再见到我!”
那晚之后,宋烁处处躲避冯瑶,并很快就有了一位女朋友。
他还把她带回了家里。
仅仅半年时间中,他们就开始谈婚论嫁,无名指上已经有了刻有彼此名字的婚戒。
冯瑶只好压抑起了自己内心的情愫。
直到他的未婚妻在一次跳伞中身亡。
宋烁与她都热爱跳伞,可惜宋烁在检查绳索过于自信导致疏忽,坠伞时他活了下来,她却死了。
他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冯瑶。
如果不是她的偏执,她见不得光的爱恋,自己就不会匆匆地选择其他人。
不久之后,宋烁便以家族产业在国外也有分布而移居,离开时都没有告诉冯瑶。
失去了宋烁的冯瑶决定要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她强迫自己忘记宋烁,把生活充实得满满当当,以此来麻痹自己。大学毕业后,她甚至开始接受相亲。
就在打算订婚时,冯瑶看到了宋烁在家族群里发的一张照片,他身边有年轻女人的侧脸,大家都猜测他走出了阴霾,有了新情人。
那一瞬间,冯瑶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过他。
她明明已经要订婚了,心里却还是为宋烁留着位置,这对谁都不公平。
冯瑶曾在“出逃”的前一晚与未婚夫说出自己内心的无奈,她告诉他:“我有一件必须要去解决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我和你订婚是对你的不公平,我需要最后的时间来放下我的执念。”
她要去亲眼看宋烁是不是真的放下了旧情人的死,如果他真的做到,那她也必须做到才行。
只有亲眼见证,冯瑶才甘愿彻底死心。
她曾觉得宋烁不愿意和家人见面是不想回忆过的点滴,冯瑶又何曾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