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摇头。
“断线是最后一步,现在断,只能证明我们怕了。”
他站起身,披上风衣,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秦宇在清场,也在铺路。”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铺的每一块砖,都是我多年前设计的图纸。”
老方不解。
龙哥笑了笑。
“他以为,我还在玩西城,但我真正要动的,是他背后的帝鼎,他真的以为,我会这么轻易将帝鼎交给他?”
“您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没任何药,他只是正好走在了我放的局上。”
中午,我接到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
是帝鼎的一位老股东,态度亲和得过分。
“秦总,我听说财务组那边正在做独立审计,我们几个老伙计很支持您的做法,对了,今晚我安排了个小饭局,几个朋友也想认识认识您这位西城新贵。”
我靠在椅背上,嘴角微动。
“好啊。”
“地址发您了。”
对方客气极了。
“不见不散。”
我挂断电话,打开地址一看,竟是龙哥最早打拼时最喜欢用的那家老馆子。
我笑了。
“龙哥,你是要请我喝酒,还是埋我一刀?”
这顿饭,我不但要去,而且得亲自举杯。
但我也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
我换上一身深灰西装,没有打领带。
不是为了松弛,而是知道,今晚这顿饭,不是礼仪之争,而是气场的较量。
地址是在西城区老码头边上的“九曲会馆”,那是龙哥当年打下西州时最常光顾的地方。
一层是老派酒楼,二层包厢紧锁不外租,据说连早年的政商谈判都在这里进行。
车停在会馆门口,黑鸦下车四下扫了一眼。
“这地儿没安监控,但进出口有人盯着,局子里也有人收到有人聚众的通气。”
“没事,让他们看。”
我下车,把西装下摆理好,径直走进正门。
迎面是两扇雕着莲纹的实木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对襟黑衣的年轻人,看到我,客气地点头。
“秦先生请上二楼,龙爷已经恭候。”
我心里冷笑。
还叫自己龙爷,倒是真不怕人知道他没退场。
上楼的木梯踩在脚下咯吱作响,像是压着过去十年的风雨,一步一声。
包厢门虚掩着,我推门而入,香气扑鼻,桌上摆着八道冷盘四道热菜,酒是老字号酿的“忘川烧”。
一口能把人拉回骨子里。
龙哥坐在主位,穿一件深蓝唐装,面色沉稳,手指慢慢转着酒盅,眼神淡淡,看不出喜怒。
我走到他对面落座,扬了扬眉。
“龙哥这排场,像极了鸿门宴。”
他笑了,举杯。
“那你就是项羽?”
我举杯一碰。
“不,我是项庄。”
他眼神微闪,随即低低一笑。
“好小子,倒是越混越有味道了。”
我没接话,只夹了一口菜。
“这酒不错,三十年的吧?”
“你识货。”
他把酒一饮而尽。
“我说秦宇,你坐到现在,也算有点样子了,可惜,年轻人气盛,连后座都没坐热,就急着称王。”
我放下筷子,笑得很浅。
“有人不让坐,我只能把椅子先抢下来。”
“抢椅子可以,但不能砸桌子。”
他语气缓了些。
“你这几天动作太狠了,白色海岸动静闹那么大,帝鼎那边也敲起警钟,你说你是要干嘛?造反?”
我看着他,语气平静。
“龙哥,我造不造反,不是你说了算的。”
他挑了挑眉。
“你真觉得,你能一人掌一城?”
“西城不是一个人的,也不该是。”
我缓缓道。
“但我能做到一点,不被别人掌控。”
他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眼神微凉。
“你是在警告我?”
“不,我在告诉你,我这人不喜欢拐弯。”
龙哥放下酒盅,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扶手上,像个王者看着棋局。
“那你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眼神清冷。
“我要你收手。”
空气顿时安静。
半分钟后,他笑了,笑声沉而缓,像是多年未开口的老钟忽然响了一下。
“秦宇,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忽然坐直了身子。
“你以为你有几个资本靠山,有点声势,就能把我赶出西城?你知不知道,我在这地界埋了多少人?你今天动了的那些高层里,有一半,是我当年一手提起来的。”
“所以你还活在过去。”
我淡淡道。
他眼神一凛。
“你说什么?”
“我说你太老了,龙哥,你还在想着十年前的规矩,想着谁敬你、谁听你、谁送你茶送你烟,可现在的西城,是一座利益机器,不是你讲人情的茶摊。”
我声音越来越冷。
“你不想退,我也不逼你,但你要再动一指白色海岸、动一线帝鼎,我就让你永远动不了。”
他猛地起身。
我却依旧坐着不动,眼神沉稳。
“要动手?可以,但你得想好,从你站起来那一刻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他盯了我十几秒,终于缓缓坐下。
“秦宇。”
他低声道。
“你这步走得漂亮。但你以为你赢了?”
我摇头。
“我不觉得我输了。”
他低低冷笑了一声。
“今晚请你吃饭,不是为了威胁你,是想给你一条路。”
“你说。”
“把帝鼎的对外合作权交出来,白色海岸你继续管,但对外融资、对接、品牌授权,都归我,这样你还能安稳坐几年。”
我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西装。
“这顿饭,我敬你;但这条路,我不走。”
“秦宇!”
他压低声音,眼神锋利。
“你要知道,你还有人没保护好,比如你在狮城那位合作人。”
我脚步一顿,转头看着他。
“你动她试试。”
我声音低到快听不见,却冷得像风刃。
龙哥没有再说话。
我笑了笑,推门而出。
包厢门合上的那一刻,龙哥的茶盏重重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我下了楼,黑鸦靠在车边,见我出来,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
“不谈了。”
“那他……”
“不会现在动手。”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但他已经撕掉脸了。”
我靠在椅背,闭上眼。
“西城,即将迎来血雨腥风的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