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自是不会傻到跟尚老太太正面唱反调,不然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可有她受得了。
从荣安堂出来,迎着烈日,姜妧却不觉得热,倒是有几分身心舒畅。回头扫了一眼仍在晃动的珠帘,眼底闪过一丝讽刺,带着玉簪和玉簟回去了。
荣安堂里,姜媚红着一双眼睛,尚老太太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是一阵难受,“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吧!那荣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也是你可以肖想的?就是婧姐儿我们都不敢想!就凭你也敢动这样的念头?”
这话说得极为无情,姜媚脸『色』惨白如纸,纤细的身子微微晃动,竟似是有几分站不住。
原来,在祖母的心里,她还是比不上姜婧!
到底是自己的孙女,平日里又是贴心可人,尚老太太也说不了太多过重的话。
保养得宜的手握住了姜媚的手,轻轻拍了拍,叹道:“媚姐儿,你就歇了这门心思吧!”
“祖母……”姜媚忍不住扑倒了尚老太太的膝上,小声哭了出来。
尚老太太白着一张脸,『摸』着她的乌发,没有说话。
姜媚此刻心中是怨极了的,按照她的盘算,今日由尚老太太出面,让姜妧带着她去荣王府,这样她便有机会见到荣王世子。以她的才貌,她对自己还是极有信心的。可她没想到。姜妧会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她是在嘲讽她不自量力,妄想嫁入荣王府!
更让她心冷的,是尚老太太已经听进了姜妧的话。
她真的就要这样放弃吗?
不,她不要!
她不甘心!
尚老太太却仿佛知道她心里头想什么,覆在了那双紧握成拳的手上,淡淡道:“媚姐儿,祖母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荣王府会娶你?荣王世子会看你一眼?就算你出身公侯伯府,他们也不会。”
若是真的单单一个身份就能入了荣王府的眼,荣王世子也不至于到了十六岁还不曾定亲。
荣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荣王世子是皇上唯一的亲侄子,又是慈宁宫里头的眼珠子,岂会看得上一个尚书府的姑娘!
尚老太太的话,成为了压死姜媚心中那一丝不甘的最后一根稻草。
到了傍晚,整个阖府上下都知道姜妧被尚老太太禁了足的事。
姜槐刚下朝回来,尚夏青边服侍着他更衣,边将这件事与他说道了一番。
姜槐闻言眉头蹙在了一起,“可知母亲是因何事而禁了她的足?”
尚夏青道:“当时屋子里头只有齐妈妈和绿枝在伺候着。”
这两人具是尚老太太的心腹,嘴巴紧的很,寻常人都打听不出什么事来。
姜槐想了想,换好了衣服之后,径直去了一趟荣安堂。
绿枝正好从厨房里领了羊『奶』羹回来,见到姜槐忙屈膝行礼,“奴婢见过大老爷。”
“母亲可在屋里?”姜槐抬了抬下颚道。
“老太太这会儿刚醒,奴婢进去通报一声。”绿枝低头恭谨道。
过了一会儿,绿枝匆匆撩了帘子,将姜槐迎了进去,“大老爷,您里边请。”
尚老太太歪坐在罗汉床上,带着青松石抹额,皱着眉一口一口饮着羊『奶』羹。
姜槐行了礼便站在一旁,尚老太太睃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了一旁的绿枝,这才对姜槐道:“坐下说话吧。”
姜槐道:“母亲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可是身子不适?”
一提起这个,尚老太太就觉得胸口发闷,齐妈妈忙上前替她『揉』了『揉』,却叫尚老太太一把推开,甚至摔了手边的茶杯。好在那杯子里的水已经空了,地上又铺着厚厚的毯子,滚了一圈,停了下来,并未碎裂。
“都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尚老太太犹自不解气道。
姜槐脸『色』微沉,“母亲既然看不过她,当初何必将她接回来?就当咱们姜家不曾有过这个女儿便是。”
“何必将她接回来?”尚老太太拔高了声音,怒道:“那是我想接回来的吗?皇太后都已经开口了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若是可以,她会把那个‘祖宗’给接回来?她恨不得她死在外头算了!
姜槐抿了抿唇,道:“母亲,那个不孝的东西今日到底怎么惹您生气了?”
尚老太太呼吸一窒,眼神有点闪躲。
姜槐敏锐,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若是母亲真的没有一点过错,早就理直气壮的跟他告状了。
想到这儿,他的语气不由凝重了几分,“母亲?”
尚老太太声势弱了几分,小声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说完之后,瞧见姜槐黑如锅底的面『色』,有些心虚的伸手去拿手边的茶杯。却不想落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方才恼怒的时候已经将杯子给摔了。
尚老太太讪讪收回手,就听到姜槐一声怒斥:“糊涂!”
这两字让尚老太太面『色』变了变,她想到了姜妧说的话,如今又从姜槐口中听到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精彩。
尚老太太刚要发作,姜槐森然的目光刮了过来,尚老太太缩了缩脖子,瞬间怂了。
姜槐似是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冷冷道:“荣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荣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是勋贵人家都不敢想的事,她倒是好大的胃口!”
这个‘她’指的是谁,尚老太太心知肚明。
姜槐每一句话落下,她的脸『色』便惨白了一分,到如今,整个人差点都晕厥了过去。可这一次,姜槐却是硬了心当作没看到。
虽然母亲对他有生养之恩,可以说没有母亲当年的含辛茹苦,便没有今日的他。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母亲将姜家带入绝地。
念及此,姜槐看着尚老太太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感慨、几分失望,母亲终究是老了,以至于眼界变得如此狭隘。姜家如今是从未有过的盛宠,满京城里头可以说都没有姜家这样的。可这盛宠之下,能有几分安稳?帝王多猜忌,这时候不收敛一点,还硬是要撞到刀口上去,那是蠢人才会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