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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玄和胖子邾长贵并排躺在倾天观的院子里。

从这方院子里,可以看见上方漆黑得令人有些恍惚的夜空,像是过去数不清的夜晚,穹窿山的夜色重叠。

但既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陆玄知道,这不是穹窿山。

他们现在所在的,还是那座森冷凌冽、渺无生机的森罗山。

所以陆玄侧头看了胖子一眼,语气中带着点惊叹和不可置信。

“你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啊,别人飞升不死都脱层皮,你还能把家一起带出来啊?!”

胖子表情木木的,带着点伤感,语气不仅伤感,还迷惑,一着急还憋出了碴子味。

“关键我也妹飞升啊!”

他挠了挠胖脑袋:“你也知道的,陆哥。”

“我的天赋虽然不算很差,但是想成宗师都够呛,当年晋升尘绝境界,还是沾了斯命达那个老阴狗的光。”

“可是晋入尘绝后,就没有过长进了,你给我留的后续的修行功法,我压根就没能用到。”

陆玄仔细看了他一眼,果然还是那个尘绝初期的混子,皱了皱眉。

“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邾长贵沉默了一会,脸上流露出黯然的神情,看着漆黑的夜空,悠悠叹了口气。

“孽子啊。”

“当年我传下皇位给儿子,是觉得这小子聪颖好学,胸怀天下,所以离开京城时很安心。”

“哪知道这家伙是个面憨内奸、好逸恶劳的混小子。自他承下皇位,只在头几年还做了点事,后面的几十年都不理朝政,一门心思的沉迷于吃喝嫖赌。”

陆玄听到这里,看了胖子一眼,确认了这个太子是亲生的。

邾长贵的胖脸上难掩黯然:“我在穹窿山上把倾天观整成了天下棋牌发源地,对深宫之事早已不问,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下百姓已经饱受疾苦。”

“于是我重新下山入京,试图拨乱反正。”

陆玄挑了挑眉头:“然后呢?”

胖子的表情格外难看:“没拨成.......”

“那臭小子手里有昔年天门为了对付江湖中人研制的毒药,叫什么‘销魂香’,对宗师都有用!”

“把我制住之后,这小子想废掉我武功,又怕我没了修为寿元到头,于是派了几个高手把老子关押回倾天观,每天喂药。”

陆玄啧啧了两声:“那你这儿子也还算不错。”

虽然儿子算计老子,倒反天罡,但比起前世那位六短之君,也算是孝死了。

胖子挠了挠头,神情有些得意。

“不过我好歹也是当过几十年皇帝的,在倾天观不到半个月,就用高明的手段折服了看押我的那几个小家伙。”

“具体是什么手段?”

邾长贵满脸严肃:“四人斗地主。”

“......”

“我把几人按在牌桌上,玩得昼夜不分,忘了给我按时投药。”

“可等我修为恢复,打算重回京城找那孽障清算时,忽然发生了意外。”

陆玄没说话,等着下文。

胖子站起身来,指向主殿。

“我感到整座邾国天下发生了震动,数不清的清气涌向了主殿里的那座神像!”

陆玄霍然站起身。

“我给你留下来的,那座黑乎乎的神像?!”

夜幕之中,他的目光如炬,朝主殿走去,可是原先放置神像的那座道台已经空无一物。

“那座神像之上爆发出了许多的清光,接着浮现无与伦比的威压,仿佛是一个真人一般!”

“我只望见一眼就被震昏,醒来之后,神像已经消失,而我和倾天观都到了这里.......”

“刚到这头一天,就遇到了你!”

邾长贵解释道,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想来是觉得自己没能守护好倾天观的财产。

陆玄站在空荡荡的倾天观主殿内,表情显得有些奇怪和凝重。

那座黑乎乎的神像,从他穿越之初就存在,是当年老观主背来的,一直到他从邾国飞升之日,都没看出半点玄机。

可如今按照邾长贵的说法,这座神像竟然如有灵智和恐怖的威压在身。

而如今,那座神像消失了......

还有,胖子竟然是今天才刚刚带着倾天观飞升上来,而自己对着外面所见的小屋,已经整整一年!

所以这意味着,有不可想象的伟力,在陆玄甚至无所察觉的瞬间,将倾天观挪移到了这座森罗山上那扇门后!

陆玄站在原地,浑身气机凝敛,感知着这座寂静殿内的一切物事,然而除了一旁胖子的呼吸之外,一切都是死物,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异常。

良久,他忽然转头看向邾长贵,面无表情:“你有问题。”

胖子愣了半拍,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我有问题?!”

陆玄嗯了一声。

“你体重超重,心律不齐,开口有淡淡口臭,反应比常人慢半拍,呼吸频率却比一般人快半拍,我怀疑......你有三高。”

胖子看了陆玄半晌,缓缓歪过头:“哈?”

......

晚上睡觉,陆玄照旧睡回从前的观主豪华包间,而胖子强烈要求和陆玄睡在一个房间里。

“你别搞,我不玩这个的。”

道士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抗拒,而胖子神情很坦然,眼睛里晶晶亮亮。

“嘿嘿,我们兄弟那么多年没见面了,抵足而眠,彻夜畅谈也很合理吧......”

陆玄撵不出去胖子,在地上给他打了个地铺。

黑暗酝酿着长长的沉默,胖子睁眼望着漆黑的房顶,悠悠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而陆玄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胖子头抬起一点,侧过来望着床上的道士:“陆哥,我这么个叹气法,你都装作听不见的吗?”

“原来你长吁短叹,是想让我说点什么啊——”

道士身体盖在被子里,眼睛微瞑,声音拖得很长,听起来懒懒的,良久,也发出了一声近似于叹息般的感慨。

“不过长贵啊,深夜emo是绝症,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呢......”

“而每次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我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胖子定定的看了会陆玄,表情逐渐幽怨,扑通一声把脑袋砸回枕头上,翻过身去,一副受伤别理我的样子。

过了很久,陆玄轻轻唤了一声。

“长贵啊......”

胖子没吱声,而陆玄却好像不在意一样,自顾自的开口,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盛世不会长盛,乱世不会久衰,历史兴亡自有其周期律......”

“一个格外伟大的政党曾经总结出来过,没有特别了不起的方法和领导,是跳不出来的。”

胖子又翻了回来,大眼睛扑闪扑闪,侧枕着看向陆玄。

“跳出历史兴亡的周期律?陆哥,你有解决的方法?”

陆玄闭着眼睛张了张嘴,轻声回答道。

“考研的时候,没背下来.......”

“哈?”

“我是个道士嘛,搞不明白政治问题,也合情合理吧。”

“那你说这些......”

道士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眼眸在深沉的黑暗中显得闪闪发亮。

“因为我啊,有其他的解决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