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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润:“只要你不作奸犯科,做些害人之事,我以后定护你平安度日。”

谢润温声细语道:“只再多的,我却也没这个能耐。”

陆侍妾跪在地上,认真的给谢润磕了三个头。

她红着眼眶道:“奴婢虽蠢,却绝不敢生害人之心!”

“橘子用自己的命替我求了您的庇护,我又怎么敢辜负她对我的一片心?”

谢润看着她这模样,也生出几分怜惜。

“你与橘子的情分倒深。”

陆侍妾低着头,生怕自己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过了片刻,她才哑着嗓子道:“有一年冬天我被寒气侵体,病的起不来身,是她一直替我照顾我老娘。”

“连我娘的丧事,也是她帮忙操办的。”

“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谢润略有所悟,“所以后来她娘病了,你就一直帮忙照看着。就连当上侍妾了,也想方设法想把她调到身边照顾。”

“你们倒是互相扶持,有情有义。只橘子两次背主,名声实在不好听……”

陆侍妾听了,猛然抬起头,忽然问了句。

“谢庶妃,您觉得做奴婢的,就得一辈子忠于主子?无论主子是何德行?”

“奴婢的想成为主子,就是痴心妄想,背主忘恩?”

谢润一愣。

陆侍妾这话,放在古代就是典型的大逆不道。

奴婢卖身后,性命都是主子的,自然得一辈子忠于自家主子。

这话是问都不需要问的。

做奴婢的想成为主子,更是令人觉得放肆。

陆侍妾的想法,可真大胆。

谢润愣了一会,忽然勾起一抹浅笑。

她摇了摇头,“当然不!”

“古人尚且说,贤臣择良主而侍,做奴婢的,谁不想跟一个好主子?”

谢润道:“没道理主子软弱无能,做奴婢的就得跟着她吃一辈子苦,受一辈子欺负。”

“不愿意吃苦的,那就是不忠?若真这样说,满王府里真正忠心的又有几个?”

陆侍妾眼底闪烁着泪光,满含激动的看着谢润。

陆侍妾没想到谢润真能理解她!

谢润又道:“至于做奴婢的想成为主子……”

“做侍妾的想成为庶妃,做庶妃的也想成为侧妃,再有往上,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怎么偏又奴婢想成为侍妾,就叫痴心妄想呢?”

“只是背主忘恩这个词,落在人身上太重了。”谢润叹了口气,“可仔细想想,你若不想做一辈子奴婢,似乎也没有更好的路子走了。”

这一瞬间,陆侍妾好似心脏被击中。

惊愕之余有无限激动,连身子都在悄声颤动着。

竟然有人真能设身处地理解她的处境、她的无奈和她的不得已。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悄无声息的,却又十分沉重。

陆侍妾似哭似笑,“多谢谢庶妃理解,奴婢当时……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这一句话没有办法,道尽她被人误解嫌弃的委屈和无奈。

谢润也不由被感染,心绪微动。

“我虽与你无太多接触,却也知道你不是个蠢的。”

“你在王府,只要不动害人之心,王妃会允你安稳过完下半辈子的。”

陆侍妾垂着眸,语气倒十分坦然。

“谢庶妃良言相劝,奴婢知道好歹,也从不敢动害人之心。”

“这府里王爷王妃都是看得清的,越是作妖生事,越是死得快。”

谢润也微微一惊。

但仔细想来,好像也真是这样。

宁侍妾当初是侧妃时,两个儿子在手,简直风光无两。

可自从生了害人的心思,就一步错,步步错,最后竟沦落到差点连具棺材都没有的地步。

韩侍妾也一样。

她手上握着宁侍妾的人脉,心中又颇有成算,若不急于求成,生出各种害人的手段,怎么会沦落今日?

韩侍妾若慢慢筹谋,只待将来,谁的日子也好不过她去。

一时间,谢润和陆侍妾两两对望,竟有些唏嘘之感。

陆侍妾哭了一场,妆有些花了。

淡桃打了盆水给她洗脸,又重新上了妆。

说了许多话,她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

绿枝和红玺把大红袍和老君眉拿了出来。

谢润不敢喝太多茶,只闻闻茶香,房内炭炉一烘,房内清香扑鼻。

陆侍妾抿了一口茶,清香四溢,口齿留香。

她忽然开口:“奴婢从不觉得安侍妾对奴婢有恩。”

说这话时,她是挺着脖子,透着几分倔强的。

谢润含笑倾听,等着她后面的话。

陆侍妾淡声道:“奴婢并非自幼随安侍妾长大,只是被王妃分配到安侍妾身边伺候。”

“奴婢也曾忠心无二过。”

“她被人欺辱,奴婢替她讨公道,她日子不好过,奴婢也想方设法为她周旋。”

提及过往,陆侍妾只剩下一腔冷意,“可她太无能了。”

这句话,尽藏陆侍妾对安侍妾的不满和怒意,以及一腔失望嫌恶。

“别人打了她的左脸,她还巴巴的把右脸凑上去,只想着息事宁人。”

“身边的人护着她,她遇事却只知道躲,推着做奴婢的顶上。”

谢润叹了口气,“主子和奴婢,原就身份不一样。只怕你在她身边当丫鬟的时候,没少受欺负吧?”

陆侍妾惊讶的抬眸看了谢润一眼,随即又自嘲般的笑了笑。

“看来其实王府里的人都清楚。”

“只因奴婢是个丫鬟出身,又成了王府侍妾,才定要咬死爬床事来嫌弃奴婢。”

“这样奴婢就平白无故矮了他们一头。”

与谢润说了几句话,陆侍妾对这王府后院的人和事看的更加透彻了。

陆侍妾:“奴婢不怕被欺负,奴婢就是受不得自己人的窝囊气。”

茶杯雾气蒸腾,熏了陆侍妾的眼。

她的记忆被拉回当初,“当年,她与刘侍妾同时入府,本是一样的人。”

“那刘侍妾还不如她,只是个杀猪屠户的女儿,她却被刘侍妾欺负的大话不敢说一句。”

“奴婢替她讨公道,被刘侍妾记恨上了,非让奴婢在冬日里趴在冰面上学一出卧冰求鲤。”

“寒冬腊月,光冷风就吹的人骨头打颤,一个不测,奴婢怕是命都要没了。”

谢润一怔,“都是侍妾,刘侍妾怎么也管不到安侍妾的人身上,安侍妾若不应,这件事怕成不了?”

陆侍妾讽刺一笑,“她当时说‘刘侍妾只是说句玩笑话,必不会真伤了我的性命,让我去去就回,好歹先让她出了心中那口气。’”

莫说陆侍妾本人,就连谢润一个旁听者,此刻都觉得心寒。

谢润这会倒是明白陆侍妾为何嫌弃安侍妾太过无能了。

这岂止是无能?

更是另一种冷酷无情,只是套上懦弱的壳子,便能被世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