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无法接受这个理由。
“所以她让你不带，你就没带？你就真的放得下？哦，你当然放得下，你要是放不下，也不会那么多年不来看我一眼。”
“对不起。”阮心悠再次道歉，“你奶奶也不容易，孤儿寡母把你爸爸拉扯大，你爸这一入狱，以后即使出来结婚也难，而且你跟在亲奶奶身边肯定比跟着我改嫁要好。”
“你就一点都不会舍不得我吗？”文竹问。
“我当然舍不得。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阮心悠说，“每一次我想到你，都会想重新回去，但你外公外婆不同意，他们托关系把我介绍到了安城，找到了一个进修机会，期满就能去婚姻登记处工作，这个机会难得，我没理由拒绝。”
“我当时想，总会回去看你的。但这期间家里介绍了你宋叔给我，你宋叔是你爸的反面，稳重又踏实，对我也好，跟他结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不嫌弃我有过一个女儿，我也不在乎他腿脚不利索，我们就这么走到一起，顺利组建了家庭。”
“因为工作，我回安河的时间也不多，但每次回去，我都去看你。也给你带了新衣服和小零食，只是你忘了罢了。”
文竹不相信，“但这些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候太小了，两三岁的娃娃，哪里记得这些。后来我怀孕了，怀着宋瑢的时候我也去看过你，但没想到你爸提前出狱了。”
“他看到我后，话说得很绝，加上那时我孕反很严重，一赌气，我就真的不去了。”
“后面宋瑢出生，她奶奶重男轻女，家庭关系闹得有点僵，烦心事太多，我也就顾不上你那头了。”
文竹觉得遍体生寒，用力抱住自己的肩膀。“说到底你就是不爱我罢了。”
“宋瑢出生后我也去看过你的，但我不敢走近。远远看过去，你和你爸那么开心，还有何家的那对姐弟也在，你们看上去才像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而我显得太多余了。”
从那天起，阮心悠便释然了。
即使没有她，她的女儿也能过得好，或者说，没有她，她会过得更好。
所以，她便铆足了劲过自己新的人生了。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吗？”阮心悠问。
文竹当然记得，那年她在路上遇到迷路的阮以安，一路送他到了杂货店，才第一次见到了阮心悠。
是她先认出她的，她问她是不是文竹，却不肯告诉她自己是谁。
随着文竹一天天长大，她渐渐意识到杂货店里那个漂亮时尚的城里女人就是自己的妈妈，但却始终没有开口叫过一声妈妈。
虽然她每次去找阮以安玩，都抱着见到阮心悠的小小希冀。
“你爸去世后我想过接你到我身边的。但我那时候没本事，我婆婆不允许，你奶奶也不同意，我只能作罢。”
如今，阮心悠多年媳妇终于熬出头，去年知道李凤英去世的消息后，她就和家里人商量过要把文竹接过来住，但被文竹拒绝了。
“住过来吧。”她试图说服文竹，“趁我还有余力，让我把这些年亏欠你的一一补偿给你。”
“我凭什么要为了让你好过就住过来？”
“不只是这样。我也想更好地照顾你。这么多年过去，你奶奶那个老房子什么样我也知道，你可以选择更好的环境生活。”
“而且在安城住，你工作也更方便。我看你后面也不太会离开安城吧。还有就是你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有妈妈帮你张罗，你大可以放下心来。”
“不用你操心。老房子我住得很好，结不结婚也是我自己的事。”文竹的声音有些激动。
阮心悠重新给她搭上薄被，隔着被子一点点抚摸着女儿的后背。
文竹没有抗拒。
“文竹，不要赌气。”阮心悠说，“我知道你对我有怨，这是我和你爸的错，我认了。但……”
“跟我爸有什么关系！”文竹打断他，“你没有资格指责我爸。他在我身边的时候你在哪里？”
文竹越说越激动，躲开阮心悠的手，掀开被子便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阮心悠急忙打开灯，追到门边拉住文竹。
“我不说了，不说了。先睡觉好吗？安安在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我们先休息好，明天一早去看他。”
提到阮以安的名字，文竹的情绪平静了些。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可怜，文竹觉得非阮以安莫属。
一个是生而不养，一个是养而不认。
“来吧。”阮心悠趁机哄着她回来睡下，“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