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沉默片刻后,文竹轻轻拍了拍赵曜的胳膊。
“好了,我去修图了。你把垃圾收拾一下。”
言罢,她跟个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离开了阁楼。
赵曜望着她的背影,渐渐露出了微笑。
一直以来,她吸引他的就是这种旺盛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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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文竹头也没抬,“两个垃圾扔这么久?”
一个混着沐浴露香气的吻落在她脸畔,代替语言给了回答。
文竹转过头看他,“原来是去洗澡了。”
他的头发尚未吹干,几滴水珠沿着下颌线隐入了黑色的t恤,泅湿的那一小片布料颜色更深了,刚沐浴过的肌肤被衬得愈发莹润白皙,文竹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赵曜双目含笑,“发什么呆?”
文竹讪讪地收回目光,胡乱指了一把赵曜的头发,“新发型挺精神的。”她转过头,对着屏幕道,“我还需要一会儿,你困了就先睡吧,不用给我留灯。”
赵曜走近床边,拿下床头的凉席在地上铺平。接着是被子和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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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他知道隔壁房间没有空调后,主动将文竹的房间还给了她,自己则睡在隔壁吹风扇。
但炎热的天气并不恼人,烦人的蚊子才是最大的敌人。
赵曜连着睡了两夜后,文竹再也看不下去了。
“还是你睡我房间吧。”
“你会热。”
“至少我没你那么招蚊子。”
两人僵持不下,在盘算出找人修理纱窗与安装新空调的费用后,文竹想出了新主意——
让赵曜跟自己一起睡。
“你睡地上。”
从此,赵曜就开始了打地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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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曜铺好地铺,坐在床边望向文竹。
她正全神贯注处理电脑上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是赵曜和那个陌生女孩。
片刻后,文竹耳后传来轻微的呼吸声。
“还不睡?”文竹依然没回头。
赵曜坐在床尾,双臂搭上文竹的电脑椅后背,看文竹化腐朽为神奇。
身后半晌没有回复,文竹并不催促,只是埋首继续处理照片,按下ctRL+ShIFt+S后才转过脸。
见文竹望过来,赵曜幽幽道,“我都没跟你拍过这种照片。”声音里不无怨气。
文竹笑着啄了一口近在咫尺的唇瓣,“白天没意见,这会儿委屈上了?”
“没意见。”赵曜抬起手掌,捧着文竹的脸,用拇指轻轻刮着她的脸颊,“现在也没意见。”
文竹转了转眼睛,“想拍吗?我现在就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现在?”赵曜眉头微蹙,想起了除夕时配合文竹拍的那几张照片,神情有些不自在。
“我不是要你给我拍照,是说我们没有拍过这样的照片。”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上的照片。
“我看上去像阅读理解不及格的人吗?”文竹丢出一个白眼,拿起手机看了一眼,“12点半。有点晚了。不过你要拍也可以!”
说话间,文竹已经从椅子上弹起,被赵曜一把按下。
“不用了,你先去洗澡吧,不早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文竹点点头,“那行吧。”
她向门外走去,一步三回头道,“真的不用吗?我画个妆就可以拍了。自拍遥控器就在相机包里。”
赵曜推着她往门外走,“真不用!”
“那行吧。”文竹环视四周,“这里也没什么好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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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餐时,文竹望着窗外绵绵不断的细雨,一边咬着包子一边狠狠道:“不等了!”
赵曜回头看了一眼屋外,又看了看文竹略微肿胀的双眼,犹疑着开口,“不等什么?”
半个小时后,被迫包着头巾、穿着围裙的,举着长柄扫帚的赵曜得到了答案。
“你把屋顶这些蜘蛛网和灰尘都清理干净。”文竹指挥道。
赵曜并未反对,但对自己的造型颇有微词,“能不能不要这些玩意?”他指了指身上的装备。
“不行。”文竹打量一番后,慢悠悠开口,“还少了一个东西。”
说罢,文竹转身下楼。
再次出现时,她手上多了个墨镜。
“头低一点。”她拽了拽他的肩膀。
赵曜低下头,片刻后,鼻梁上多了些重量。
文竹拍了拍手,“行了,开始干活吧。这下不担心灰落到你眼睛里了。”
赵曜低头看了一眼全副武装的自己,再看看正常着装的文竹,有些疑惑,“那你做什么?”
“我拍你干活啊!”文竹理直气壮。
赵曜:……
“小伙子好好加油。”文竹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我下楼拿相机。”
说着,她又噔噔噔往楼下跑。
再次出现时,文竹果真带了相机和三脚架,但也换了装束。
她用一块毛巾包住自己的长发,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
“你近视?”赵曜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没有啊。”文竹取下眼镜在赵曜面前晃了晃。
“平光镜?”赵曜继续清理屋顶。
文竹重新戴好眼镜,“对啊,主要起一个造型的作用。”她的眼睛在镜头后透着慧黠的光,“之前拍照买的道具,今天勉强能挡挡灰。”
赵曜手上不停,“什么照?我不记得你有戴眼镜的照片。”
文竹架好相机,随口道,“你才看过我几张照片啊?”
“你发过的我都看过。”赵曜脱口而出。
“我不信你都看过。”
赵曜并不争辩,慢吞吞说了几串字符。
文竹起初并未留意,听到”Abbie竹子”时才发现他将她常用的几个大小账号的昵称报了个遍。
“你报菜名呢!”文竹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巴,恼羞成怒,“被人在现实里叫网名真的很社死你知道吗?”
赵曜并不急于摆脱覆在自己脸上的手掌,眼里噙满了笑意。
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酥麻,文竹赶忙撤回了手,“讲不讲卫生啊?我手很脏的,你也亲得下去。”
“没事,我的嘴唇也不干净。”赵曜应道。
文竹发现屋顶落下的灰将墨镜变成了灰白色,赵曜的脸上也落满了不少灰。
“失策。”文竹说,“应该给你戴个口罩的。”
“那现在戴来得及吗?”
“来不及。”文竹坏笑了一声,“我家没有。”
赵曜咳了两声,“你这阁楼几年没打扫了?”
“有几年了吧。”文竹思索了片刻,“我印象中每年都会扫扫地面,屋顶还真没弄过。”
“感觉咱俩要染上肺病了。”
“不会的。”文竹说,“以前我小时候放学后教室,那个灰比这厚多了,每次扫完地鼻子里都是黑的。我也照样活到二十六了。”
赵曜喜欢听文竹说她以前的事,就好像自己也参与了那些未曾亲眼目睹的她的过去。
“我现在也差不多了。”赵曜说。
文竹停下手中的活儿,“事真多。”
她嘴上这么说,下一个动作却是扯下自己的头巾,给赵曜做了面罩。
“你现在这样走路上亲妈都认不出来。”文竹望着眼前人眉开眼笑,边笑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
赵曜掩在面罩与墨镜下的面庞此刻却并无笑意,赵文洁的脸出现在他脑中,对她的怨气消失殆尽后,只剩下记挂。
文竹从长久的沉默里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色道,“我们快点扫,扫完还要拿抹布来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