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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离去之时,为沈慕雪备下一辆不起眼的青布篷马车,未再多言半句。

清漪见状,私下里嘀咕,好似觉得这安排太过朴素,挠挠耳朵,赔笑道:“哎,公子走得急,没来得及多布置……”

沈慕雪手指轻抚过马车侧边镌刻的“韩”字徽标,笑意温婉:“公子的心思,我明白。”

清漪心中嘀咕:啊这?

好吧,多说无益。

车夫驾驭马车,不过一炷香功夫,便已进城门。

沿途所闻,尽是关于安平侯府和相府联姻的热议,纷纷赞二小姐沈乐瑶与安平侯府世子凌凡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门第相当,佳偶天成。

而话题一转,自然扯到私奔的沈慕雪,指责她不识抬举,行为轻浮,不懂取舍。

清漪急忙拉下车帘,看着沈慕雪的表情,劝慰道:“小姐,别往心里去,都是些不知内情的人在瞎议论。”

沈慕雪面沉如水,既不反驳,也不认同。

她深知,那些被捧得越高的人,日后跌得就越狠。

慢慢来,一切自有分晓。

“丞相府到了——”

马车停在一扇气势恢宏的府门前。

清漪前去敲门。

门缝微启,通报之后,下人的脸色瞬间几变,最终砰的一声,门又被重重关上了。

清漪气得差点想把门踹开。

沈慕雪靠坐在车厢内,闭目养神,对这一幕毫不意外。

父亲最重颜面,自己这个丢脸的女儿归来,自然需要时间调整心态。

至于是否能留在家中,还得看父亲与继母金氏的态度。

等那夫妇俩商量妥当,门再次开启。

一群护院手持棍棒,如临大敌般围住马车,不明真相的路人或许会以为这里正要对付什么江洋大盗。

领头的是继母金氏的亲信刘嬷嬷,身材魁梧,面带横肉,一副男子做派。

她嗤笑道:“大小姐,如今老爷有令,你不守妇道,私奔在外,辱没了家门。要想进这门,先领二十棍杖责,以正视听。”

沈慕雪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叹:不愧是亲生父亲,这道貌岸然的演技,真是一绝。

说什么正视听,不就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他的刚正不阿、大公无私吗?

沈慕雪猛然睁眼,掀开车帘,目光穿过人群,直视府内:“私奔?从何谈起?想必是父亲搞错了,待我入府,自会说明一切。”

沈慕雪欲往府中行去,却被刘嬷嬷拦住去路:“小姐,难道奴婢说的话还不够明白吗?想进这门,先挨了棍子再说。”

“若我不愿意呢?”

“我们只是奉命而行,你若不配合,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刘嬷嬷伸手欲抓沈慕雪的手臂,却不料,指尖尚未触及,手腕已被牢牢钳制。

“敢动我家小姐,活腻歪了吧!”

清漪用力一扭,只听咔嚓一声,刘嬷嬷伸出去的手腕瞬间骨折。

紧接着,她飞起一脚,将刘嬷嬷踢飞,直接撞上了府门旁的石狮,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护院们见状,蜂拥而上。

清漪让沈慕雪退后,自己则冲入人群,拳脚并用,动作迅速利落,观者无不惊诧。

这场面,简直是单方面碾压。

不过眨眼间,所有护院都已横躺地上,痛苦呻吟,毫无还手之力。

沈慕雪在心里暗想,难怪皇帝没有再给她安排旁的人,清漪一人便足以抵过十人之用。

一旁,刘嬷嬷吐着血,捂着胸口踉跄往府内逃去。

沈慕雪瞧见了,却没有阻拦之意。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沈丞相偕同金氏怒气冲冲地现身。

他瞥了一眼遍地挣扎的护卫,再瞅见泰然自若的沈慕雪,额头的青筋蹦跶起来,愤声道:“逆女,你还敢回来?你说,如今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把家给拆了才甘心?”

家?

沈慕雪觉得这个字眼格外讽刺。

这是沈丞相和继室金氏的家,是沈乐瑶的家,唯独不属于她。

在这个所谓的家里,谁能像她一样,随时可能遭受责骂羞辱,活得连猪狗都不如?

“他们诬蔑女儿私奔,难道不该受到惩罚吗,父亲?”

沈慕雪直视沈丞相,目光坦诚,毫无闪避之意。

沈丞相一时语塞。

满腔的责备到了嘴边,却难以出口。

“雪儿,你总算回来了,你父亲为了你,急得头发都快白了。”

金氏假意擦着眼泪,“我们知道,一定是你年幼无知,受人蛊惑,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放心吧,我和你爹都会为你做主的。”

这话说得,分明是在坐实她私奔的罪名。

金氏,好手段!

沈慕雪歪着脑袋,装出一副迷茫的模样:“原来是金氏散播的谣言啊。难怪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只是,不知在京城我与何人私奔了?金氏如此言之凿凿,难不成亲眼所见?”

金氏原以为沈慕雪已死,自然无所顾忌地往她的身上泼脏水。

如今事情摆在明面,她又如何能找到那个虚构的奸夫?

金氏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如果你没私奔,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为何不给家里捎个信?”

“夫人真的希望我回来吗?还以为,您已经把母亲给我准备的嫁妆,全都给了二妹了呢。”

沈慕雪盯着金氏,眼里却无丝毫笑意。

清澈的双眸中,闪烁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

金氏被看得心惊胆战,这小丫头怎么了?

从前唯唯诺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今居然敢公开和她针锋相对?

金氏顿时恼怒起来。

她拉着丞相,委屈地说:“老爷,您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担心她,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沈丞相也憋着一肚子火。

他骂道:“逆女,还不快给你母亲跪下道歉?”

道歉?

过去,为了避免争执,她总是选择道歉。

但现在,她不愿再忍辱求全。

她笑着质询:“父亲,我究竟错在哪里?我失踪的一个月里,你们不仅不寻找我,反而扣上了没有的罪名。我尚未出阁,你们可曾考虑过女儿的清白与名声?”

沈慕雪感到一阵悲哀。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些姑且不论,我与凌凡的婚约,是娘生前定下的,为何会变成二妹的?父亲,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丞相脸色忽青忽白,他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被人当面责问,而这人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感觉作为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极大挑衅,怒吼道:“放肆!你竟敢如此跟父亲说话?即便你清白无辜,我也绝不敢将你嫁入侯门,以免你祸害他人。来人,取家法!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