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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匠其实非常少,罗德和沈奇找了一圈都没有找见石匠的存在。

“看来这么多年,曾经的石匠应该是死在血魔口中,石匠大多是学徒制和家庭传承,轻易断了传承也在意料之中。”

罗德没有找到专门的工具,只好用随身的匕首了。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约瑟夫是听村民通风报信才匆匆扔下手中的活赶来的。

罗德转过身,鲜血般的眸子看向约瑟夫,衣着精贵,资势却是十分标准的农人扛锄,给人极重的割裂感。

气息缥缈,好似在眼前,又像是在天边。

约瑟夫头皮发麻,经过一年的学习,他清晰的明白眼前的人并非是肥猪那样的暴发户地主,而是真正的上位者!

忽的一下,气息尽散。

“回来扫墓。”

罗德收回目光,留下这句话大踏步离开。

沈奇像个老好人在后边给罗德找补:“兄弟别介意,他就是心情不好,平时可平易近人了。”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究困其一生。

罗德不是圣人,也没兴趣找弱者耀武扬威。

约瑟夫喘着粗气,看着沈奇跑向罗德离开的方向,他可以肯定,米莎的弟弟回来了。

他和罗德之间不熟,但是脸熟,每次米莎把自己身上的干粮手掰下一点给他吃,一旁的小男孩总是会露出理解但不认同的表情。

全村人都知道米莎的弟弟罗德不是个善茬,谁家小孩敢欺负米莎,那个活阎王就敢把始作俑者的门牙敲掉两颗。

得益于此,村里嘴碎的老妇女都不敢背后造米莎妈妈的黄谣,这个毛头小子是真敢动手的。

“完成了!”

莉莉拍了拍手,双手叉腰看着面前的墓碑上的名字。

人类身上除了骨骼和牙齿,最硬的就是指甲了,血族就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用来刻石头不在话下。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莉莉看向米莎,问道。

米莎看着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刻字,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她和罗德的父母大字不识一个,估计还会称赞莉莉刻的一手好字,况且还是莉莉的心意。

大字不识的农民,其实最好满足了,只要能老实巴交的过日子,能吃饱饭,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子嗣过得比他们好,就更满足了。

“我大概能想象到二老要是还活着,一定会拿着莉莉你写的字挨家挨户的炫耀。”

米莎遗憾的说道。

“唉?不至于吧?我都刻得不好……”

这下轮到莉莉不自在了,她发誓自己用钢笔写字绝对娟秀优雅,就是不擅长在石头上刻字。

“非常至于,毕竟罗德可是娶到了一个识字的大小姐,这对于天天和田地打交道,目不识丁的农奴而言绝对是祖坟冒青烟。”

米莎郑重的点点头,让莉莉明白她没有夸大其词。

“就连我小时候也想着会写几个字,那样就是文化人了,村长都要敬文化人三分。”

“你们以前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吗……”

莉莉完全想像不来,她只是听米莎讲过去的事情,只感觉到愚昧和穷山恶水。

混着河沙和木屑的面包,发臭的黑豆子和永远填不饱的肚子。

飞扬跋扈的征税官把税征到了明年,然后是因为肥力降低而减产的土地,父亲生了病只得下地争取多干多收。

可是税都征到明年了,罗德提出了堆肥法增产都还是入不敷出,第二年税务官还把堆肥也纳入了税收。

父亲病死以后,收尸税榨干了家里最后一粒粮食,米莎和罗德只好试着去树林里抓田鼠,逮野兔。

可是就这么点肉又怎么吃得饱?狩猎又是看天吃饭,坚持了两个月后,妈妈也饿死了。

他们可能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日没夜的干活,可还是填不饱肚子,甚至连第二年的种子都要迫不得已吃掉呢?

罗德从来不在莉莉面前刻意谈论这些,而今在米莎口中得知了一切。

“其实,罗德自以为很成熟,实际上幼稚得不行,小时候就经常拿笔直的树枝往家里捡,以为自己是什么侠客,当晚棍子就被父亲撅了当柴烧。”

米莎怀念着以前皮得不行的罗德,莉莉静静的听着,墓碑也悄悄的站在那里。

“他当时哭得好伤心。”

“噗呲!”

莉莉已经想象到罗德小人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的样子。

“我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希望莉莉你明白,罗德非常脆弱,外硬里脆,现在的你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作为姐姐,我不希望罗德受到伤害,也希望你们以后在生活中可以互相理解,百年……不,万年好合。”

米莎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对莉莉请求着。

“以后,他就只有你了,千万不要做危及自己的傻事,好吗?”

突如其来的长姐如母,莉莉心虚的移过目光。

她才知道今天自己吃毒蘑菇的事情居然这么严重。

“我会注意的……我发誓!”

莉莉憨憨的举手发誓。

她真可爱!

米莎想着。

没过多久,罗德和沈奇回来了。

四个人一起给墓碑除草,很快就把杂草清理到一边。

看着清理一新的墓碑,还有上面歪歪扭扭如同初学者的刻字,不伦不类但是意外的没有违和感。

沈奇拿出身上带着的两根红烛和三根香火,又从衣服内胆掏出白酒:“二老受小婿一拜,条件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二锅头可带劲了。”

“我和罗德那算得上共轭父子,我妈也认他这半个儿子,我家的习俗人生大事父母必须在场,今儿小婿斗胆给您二老磕三个头。”

“米莎以后由我来保护,二老大可放心,罗德也有了一生所爱,未婚妻您二老也看见了,不劳二老操心……”

米莎捏了捏罗德的手,知道他别扭。

罗德对于父亲总是抱着一种别样的别扭情绪,经常和父亲对着干,但又期待着父亲的夸奖。

父亲坚持到死,罗德同样在坚持,比谁先服软。

罗德没有哭,米莎却是明白他心有愧疚,可是他选择了继续冷战,这样总能给他父亲还在的错觉。

“我依然坚持,磕头就免了,不用劝我。”

这一次,莉莉的支持也没用,罗德依旧在和父亲冷战。

他不肯放过自己,仅此而已。

罗德一个人离远了,等沈奇的告慰仪式结束。

莉莉觉得罗德的处理方式不对,可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相信罗德才没有那么不懂事,相反他现在反而需要一个人静静,就没人可以指责他。

天空飘来雪花,天空彻底黑了下来。

罗德在雪中抽着泽珞尘,吞云吐雾。

所有男人对父亲的情感最是复杂,一边装作无所谓,一边又渴望父爱,可是罗德再也等不到父亲的认可了。

父母希望能看着孩子长大,结婚,生子。

可孩子又何尝不是希望看着父母自然老去呢?至少那样,冤家父子还能一较高下,妈妈还可以教姐姐怎么缝补衣服。

总比像这样一捧土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