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浩满面微笑，缓步绕过陌离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山下白茫茫的一片。
“本王有三十年，没有站在这高处看过北溪了。”
本王？
他这话一出，除了顾胤德，其他人复杂的神色都染上了震惊。
李德浩余光瞥见他们的反应，才恍然一笑，“如今是该和各位自我介绍一番才是。”
他说着缓缓转身，目光扫过众人行了长揖礼，“北溪端王，慕容齐，见过各位。”
顾清懿狐疑的目光一眼不眨盯着他，“慕容齐不是死了吗？”
“是啊。”慕容齐面带微笑，放下双手又撺进袖中面对她，“天下人尽知，慕容齐与你那相知相许的少年郎厮杀了两天两夜，死在了战场上。”
他说着眸光涣散了些，越过顾清懿看向远处的山。
“本王记得，他的棺椁回东洲那天也是这般白茫茫的一片，本王带着他的棺椁，护送你的迎亲仪仗队一路到了王府……”
顾清懿眸中慕容齐的身影逐渐模糊，他身影再清晰时，她看见了慕容齐满眸的悲哀之色。
大婚那日，他的棺椁跟着自己的仪仗队，一路到了王府……
这话让她沉寂了几十年的心瞬间被拉开一条口子，疼的厉害。
顾清懿有些头重脚轻的晃了一下，强忍住心里翻涌而来的剧烈悲痛，“他，可有遗言？”
慕容齐看着顾清懿哀痛欲绝，却还要强撑端庄的模样几不可见嗤笑一声，缓步朝皇陵入口走去。
“你那少年郎的遗言，是让本王替他抢亲。”
抢亲？
顾清懿心脏猛的颤了一下。
他当初，真的动过抢婚念头。
要放弃一切与她私奔，去过隐姓埋名的生活吗？
顾清懿强压下心里的酸楚，缓缓转身，不解的看着慕容齐的背影。
“他为何……会拜托你一个北溪将军抢亲？”
慕容齐停住步子，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因为当时本王正好缺一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东洲皇朝的时机，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壮大北溪蓝图，他也正好缺一个可以全他心愿的人。”
顾清懿闻言眉头微皱，面上狐疑之色渐浓。
他忠君爱国，怎会背叛家国，引狼入室？
大婚那夜王府确实有贼人抢亲。
可据说李德浩那晚明明拼死护主不幸身亡，后来却奇迹般的活了……
东方靳也不曾生疑……
顾清懿心中疑云剧增，“你是何时神不知鬼不觉，替代了李德浩的？”
慕容齐不假思索就回了话，“自然是抢亲那晚他拼死护主，本王特意划花了他的脸。”
“本王陪他在别院养伤一年，听他说了他与东方靳过往的种种，等他养好伤本王就杀了他，顺理成章替代了他回到了王府伺候。”
他说着仰头看着皇陵的殿宇，唏嘘一叹：“可惜啊，你的少年郎所托非人，本王未能帮他如愿，也未能让父皇如愿。”
百里沐笙和百里赫泽听的一阵唏嘘，心里五味杂陈。
顾清懿面色沉沉，“李德浩为人谨慎，怎会对你和盘托出他与东方靳的过往……”
慕容齐脸上的笑容浓了一些，似乎还带着得意。
“那自然是我拿着你那位少年郎，奄奄一息时交给我的信物，谎称是他的军医为接了为李德浩治的脸任务……”
他说着转身面朝顾清懿，见她一脸怀疑，眸中的悲痛之色已经消散于无形时莫名的升起恼意。
“皇后可知，你的少年郎是因何而死？”
这么多年顾清懿从未怀疑过他不是战死。
今日听慕容齐的这些，倒是让她生了怀疑和紧张。
顾清懿见他一副自己不问就不会继续说的模样，便问：“为何？”
慕容齐虽满面微笑，双眸满是真诚，“是因为东方靳派人暗杀的，怕他得胜回东洲，影响东方靳夺权……”
顾清懿面色瞬间愤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陌离冷不丁冷笑出声。
“难道不是你北溪细作暗杀，你蓄意误导，才让那个少年将军误以为是东方靳派人暗杀他，又加上夺妻之恨，才给你了一个去东洲的机会吗？”
顾清懿探究的目光在陌离的背影和慕容齐脸上来回逡巡，迫切的想知道他们二人谁说的才是真的。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他二人，神色各异。
慕容齐垂眸低低笑了几声，才抬眸微笑的看着陌离。
“十多年前，九皇妃就是知道了这个秘密才会命丧我手，逼得夷亲王和荣亲王生了嫌隙。我还以为九皇妃早就忘了这回事儿，没想到，还记得。”
东方九闻言眸光微缩往前走了两步，语气低沉质问：“当初是你杀了她？然后嫁祸给我大哥的！”
慕容齐神色坦然的看着东方九点头，“正是。”
他说着接住了东方九掷过来的竹笛，垂眸打量时友善提醒：“你如今重伤，可不是本王的对手，还是别动手为好。”
百里赫泽盯着慕容齐，见他从始至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浅笑的模样。
这架势似乎要絮絮叨叨把往事说个干干净净才算完。
他实在没有兴趣听这些，便想直接带了母亲的棺椁离开。
“想来端王和各位前辈都有许多话要叙，劳烦端王告知，我母亲棺椁在何处，我兄妹二人就不打扰……”
“不急。”慕容齐将那竹笛还给了东方九，打断了百里赫泽的话，“本王若是不同意，你们带不走棺椁。”
百里赫泽神色一沉，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就听见百里沐笙开口问：“端王想要我兄妹二人，用什么交换？”
慕容齐的目光这才落到了百里沐笙脸上。
毫不掩饰的把百里沐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个遍，笑的一脸如沐春风。
他的目光不同别人的，非但没有让百里沐笙感受到不自在，反而让百里沐笙觉得坦荡大方。
就像欣赏一个对手一般。
百里沐笙见他眸中先是探究逐渐转为欣赏还带了点钦佩，最终只剩了慈爱和怜惜时眉头微微蹙起。
对，就是慈爱和怜惜。
这种目光她只在母亲的眼里看到过。
那是长辈发自内心的对晚辈的喜爱和心疼。
百里沐笙环剑行礼，“端王有话，不妨直言。”
慕容齐微笑一笑，“本王要这天下，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