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璟衍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却还是摇了摇头。
姜滢阮接着问道：“那你可有非完成不可的事？”
元璟衍沉默了。
她就知道，或早或晚，他总会按照既定的情节走下去。
“你方才问我想什么，我只是在想如何让自己的人生平淡一些，就如千万寻常人家所愿，亲友康健，生活不苦，我自己也能有个自由身，如此便可。”
“自由身？”
姜滢阮淡淡一笑：“你要知道，受身份捆绑，很多时候我们是身不由己的，别说我暂时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便是你身为皇子也无法真正做到随心所欲。”
“……”
“我本有自己的生活，也不知怎的稀里糊涂进入了你们的圈子，还稀里糊涂认识了你们，可是元璟衍，我还是更喜欢我以前的生活。”
“你该知道，已经过去的是无法回头的。”
“……”
“阮阮，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既已身在当下，往前看才有出路。”
他这一声阮阮唤的她又是一阵心律失常。
姜滢阮忙转开身子抬头望月，强制自己分散注意力。
元璟衍移步站在她身侧，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说给她听：“我憎恶命运，可是我很庆幸遇到了你。”
姜滢阮咬了咬唇，轻声道：“我非良人。”
“对我而言，你胜过所有。”
姜滢阮下意识看他，许是今日饮了酒的缘故，元璟衍的态度先前还稍作含蓄，现下已经昭然若揭了。
月色清冷，落在他的身上却像披了一层柔光。
他就这么坦荡荡的看着她，丝毫不掩饰眼底的情意。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元璟衍，可有人说过你像个妖精？一个眼神就能使人乱了心智。”
“那我可乱了你的心？”
姜滢阮轻“哼”一声撇开头嘴硬道：“我可不是一般人，岂能轻易被你迷惑。”
“阮阮，我从未蛊惑过你。”
姜滢阮硬转话题：“月亮真好看！”
元璟衍只看着她点了点头：“嗯，很好看。”
“元璟衍你知道吗，我过去从未见过如此透亮的月亮。”
“月亮无非这一颗，只要留心，抬头便可看见。”
姜滢阮摇头：“不，许久之前，你我看到的可能并非同一颗。”
姜滢阮突然有些害怕，她不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而是担心有一天毫无预兆的被召回，她不接受他，一是不确定他的未来，二是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她怕她无法对他的真情负责，所以她不能给他希望。
“元璟衍，你很好，但是你我道路不同，莫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元璟衍愣了：“为何…”
“我对你…”，“无意”这两个字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选，对他好似都是一种伤害。
“对不起。”
“我从未想过为难你。”
“夜已深了，你今夜饮了不少酒，早些休息吧。”
姜滢阮话音落转身要走。
“阮阮，我要出征了。”
姜滢阮身形一顿，猛然回头。
元璟衍神情孤寂：“良汴战事，朝中派兵支援。”
良汴起战她前些日子是听说了的，良汴是荆王的封地，听闻是荆王举义，原本西北驻军是可以与其对抗一二的，可荆王不知何时勾搭上了外邦，驻军腹背受敌，良汴以东已接连被攻陷数座城池。
因良汴距塞部不过相隔数百里，姜滢阮先前还以为良汴失守，朝中会下令塞部支援，为此她还担心过大哥。
没成想竟是从京中派兵。
“何人主将？”
元璟衍双唇紧闭，姜滢阮基本已经确定了答案。
她觉得荒唐至极，且不说他个人能力强弱，朝中老将尽有，元祺亦是有战功在身，他一个年岁最小的九皇子并且从未有过实战经验，怎会让他领兵出战？
可不管此决定是如何做得，结果已然确定是他，姜滢阮只觉心乱如麻。
这场战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算不得极难，荆王即使养兵多年可再能耐也终究抵不过大圣的国军，若非有外邦分担火力，想必荆王坚持不了多久就会败下阵来，如今京中又派了精英干将，平了良汴是早晚的事。
元璟衍身为皇子又是主将，整个团队定是不会让他涉险，安危倒是能护住，可战场毕竟是战场，一枪一剑皆可伤身，元璟衍又是个桀骜的，她虽知他不会丢了性命，可却还是忍不住为他担心。
“阮阮，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姜滢阮心绪复杂。
元璟衍走近：“若我…”
姜滢阮打断他的话：“你不会有事的。”
“……”
“你会安然无恙的，对吧？”
“阮阮，你担心我？”
“不光是我，整个京城都期盼你平安凯旋。”
“我只在意你。”
“元璟衍，我希望你平安。”
“有你牵挂，我一定活着回来。”
姜滢阮喉间发酸：“什么时候出发？”
“岁除前，明日便要和众大臣商议具体事宜，物资筹备快得话，应该两三日便可出发了。”
两三日就出发，跨年便是在战场，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现在才明白晚饭前元姝秀为何会对她说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还有今夜元祺都回府了偏他还要留在公主府，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她突然有些后悔方才对他说的那些话。
元璟衍试探着去触碰她的手，她没有躲，元璟衍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些。
“等我回来。”
姜滢阮任他小心翼翼的牵着，比起心中小鹿乱撞，她更忧心他上战场这件事情。
“撑不下去便不要逞强，良汴距离塞部不算远，我大哥定是也早已清楚局势，若有需要可以想办法寻他。”
元璟衍勾唇笑了：“好。”
她担心他，就说明她心里是有他的，她对他并非无情。
想到这一点元璟衍便觉得心中欢喜。
姜滢阮别扭的抽出手，垂眸小声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元璟衍手中落了空，虽可惜，却也没有难过，她已经接受了他的靠近，这就够了，他不能步步紧逼，否则怕会吓到她。
“已经很晚了，你明日一早还要议事，还是快些休息去吧。”
“无碍，我先送你回去。”
“就这几步路…”
“我想与你多待一会儿。”
姜滢阮没有再拒绝。
两人一路默契的安静，直到房间门口才开口告了别。
姜滢阮知道，他今夜许是不会留在公主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