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是死一般的寂静。
谢安宁难以置信的瞪着他,脸色渐渐发白。
“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少甫心下一慌,他下意识去握她的手腕,再次将人扯到怀里来,“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你气的脑子不清醒,胡说八道的。”
“安宁,”他抱的很紧,像是怕人跑了,“你再恼我,也不要把离开挂在嘴边,我知道你果敢坚毅,但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想想咱们的婉儿,想想我,十几年的夫妻情意,你真就这么狠心!”
婉儿。
谢安宁怔怔回神。
像是从梦魇中脱离出来,重回现实。
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是为了婉儿。
她看向掉落在地的食盒。
王少甫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而后神情一滞。
“……你,”他强压心口的震颤,嗓音艰涩,“你是来给我送汤圆的?”
谢安宁没有答话。
她垂眸看着地上的食盒,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
想到这个素来骄傲的女人,难得主动来求和,却撞见那样不堪的一幕。
王少甫只觉得自己要疯。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门突然被推开,我以为是哪个下人进来,不忍她失了清白…”他满脸懊悔,恨不得剖心自证清白,“我错了,我刚刚不该去护她。”
谢安宁静静的听着,突然抬眼看向他,“你很在意被我误会你不清白?”
身体上的‘清白’,跟一个位高权重,年过三十的男人,无论如何都扯不上关系。
本该啼笑皆非的话,而王少甫却极其郑重的点头。
“之前是我想要后嗣想的钻了牛角尖,所以往后院进了人,”
王少甫苦笑道,“但你不知道其实我也很不好过。”
他忘不了那日,他坦然告知她,自己没有打算把母亲安排的两个妾打发走的意思时,她眼里的震惊与失望。
或许当时,他就已经后悔了。
只是,他付出了失信于她的代价,这代价太大,让大到他们十几年的夫妻之情出现了裂痕。
那是就算他当即反悔,也弥补不了的裂痕。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毕竟这样大的代价,他总得得到些什么。
比如,孩子。
可他还是迟迟不敢走下一步。
硬生生僵持到今天,他借着酒意,招来了个妾。
的确,她说的没错。
吩咐王尔去招人时,他确实打算破罐子破摔。
总之,她已经不肯给他一个好脸。
那他就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非她不可。
他试了,也试出了答案。
但上天好像总爱跟他开玩笑。
仅有的一次和妾氏独处,就被她撞了个正着。
成了她眼里,彻底背弃誓言铁证。
怎么会这样呢。
王少甫满眼苦涩,“真的,就算你没来,我也没打算对她做什么,今天也真的是我第一次单独见静淑苑的女人,我犯了一次浑,但我没有一错到底,你能信我一次吗?”
其实谢安宁此刻已经不想跟他掰扯这个东西了。
她只想着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的女儿如愿退婚。
可见这个男人如此执着的解释,却依旧忍不住冷笑。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笑了笑,顺着他的话道:“如果你撞见,我跟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抱在一起,你能相信我们是清白的吗?”
王少甫神色顿僵。
“你看,轮到你头上,你也是不会信的,为什么总要试图让我去信呢?”
谢安宁轻笑:“你熟读圣贤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不明白吗?”
她很少这样浑身是刺,句句讥讽。
王少甫辩无可辩,索性不提这茬,只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和离。”
“……”谢安宁抿了下唇,缓缓收了笑意。
还不待说话,他再度开了口。
“我们之间的关系,今生今世都只能是夫妻。”
“生同衾死同穴,就算终成怨偶,两看相厌,彼此蹉跎后完半辈子,你也得以我妻室的身份葬进王家祖坟,葬在我的身边,”
说着如此几近偏执的话,这位朝野盛赞的恭谦君子,语气却平静极了,甚至还冲着神情渐渐僵硬的谢安宁微微一笑。
“你若觉得心气不顺,有火想撒,尽管朝我来,我悉听尊便,”
说着,他紧了紧怀中人,仿佛回到新婚时期,他还是那位耐心轻哄她的郎君,温声在她耳边笑道:“未来几十年的时间你都可以随意惩罚我的一时游移,如果还不够解气,那千万记得把账带进坟墓里,留着咱们下辈子再慢慢算。”
堪称温柔的语调,谢安宁愣是听的脊背发寒,她抿了抿唇,“若我坚持要和离呢?”
“这可不行,”王少甫眼神微暗,“安宁,我知道你跟宫中贵妃有几分香火情,可哪怕是陛下亲临,也没有私自插手臣子家事的道理。”
除非,为君者不讲道理。
但他们陛下是一位十分宽厚讲理的仁君,便是再宠爱贵妃,也绝不可能无端让朝中重臣去写放妻书。
这不仅损陛下自己的圣明,还会让贵妃背负祸乱朝纲,蛊惑圣心的骂名。
他收紧臂弯,“你是我的妻子,没有人能逼我放手。”
哪怕是陛下,也不行。
其实,王少甫也就话说的狠,其实怀里的女人瘦成这样,他都不敢太用力。
门外一片漆黑,万籁俱静,门内两人就这样拥在一起。
良久,谢安宁才似缓过神,“好,我不和离。”
没料到她竟这么快转圜了决定,王少甫紧绷的心弦顿时一松,他爱怜地亲了亲怀中人的脖颈,正要说话,谢安宁抢先道:“但我不会再受你母亲的刁难。”
“我们搬出去住,”王少甫想也没想,“带上婉儿,咱们一家三口搬出去。”
曾经做梦都想搬出去的谢安宁,闻言并不觉得多开心。
她嗯了声,道:“还有婉儿的婚事,你要出面退了。”
话落,久不见面前人搭话,谢安宁不由抬眸,很快看见一双微眯着,满是审视的眸子。
四目相对,她一愣,皱眉道:“你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