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渊不讨厌冬天,但这么个寒冷的季节,他便也不怎么爱出门。
再加上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不允许他出去瞎溜达。
所以大多时候,陆淮渊还是会窝在东宫里。
他先前便为怀砚之,找了位教授武艺的师傅。
但至于读书识字之类的,则是由他亲自教导。
怀砚之学得很认真,进步也很快。
对此,陆淮渊也觉得挺高兴的。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踩着十一月的小尾巴,北越皇都便迎来了第一场降雪。
雪是从半夜凌晨开始下起的,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
陆淮渊觉得有些冷,难得的偷了个懒。
“殿下,殿下。”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陆淮渊正靠在软榻上看书,不由得循声望去。
隔着一道窗户,他便看到了另一边,正站在院子里,一脸兴奋的怀砚之。
对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见他的视线望过去,怀砚之还很是激动的冲他挥了挥手。
他走近几步,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道:“殿下,给您看个好东西。”
陆淮渊微微挑眉,不由得起身走到窗边。
不过他瞧着对方从身后悄悄拿出的物件,却是不免笑了笑。
陆淮渊事先便猜到怀砚之所谓的‘好东西’,应该跟雪有关。
只是........
这个雪人,它大概,或许,可能,真的有点丑。
陆淮渊忍不住轻咳一声,努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
怀砚之察觉出他的意思,脸色微红,随即便想收回手上的东西。
他道:“是奴才笨手笨脚的,不该污了殿下的眼。”
“殿下放心,奴才马上就把它拿走。”
看人转身欲走,陆淮渊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开口道:“回来。”
闻言,怀砚之偏过头,乖巧地对他笑了笑。
陆淮渊瞥了他一眼,说道:“不是说要给孤看的吗?把东西放下吧。”
“啊?”怀砚之一愣:“殿下。”
他想要说些什么,似乎又无从开口。
陆淮渊勾了勾唇角:“怎么,刚才孤的话,没听明白?”
怀砚之连忙摇头:“听明白了。”
“嗯。”陆淮渊轻轻应了声,便未再多说。
怀砚之偷瞄了眼他的神色,随后乖巧地上前,将东西放在了窗户边上。
见屋内的人伸手去触碰,他又没忍住提醒道:“殿下,这东西凉,您注意身体。”
陆淮渊微微颔首:“孤晓得。”
他说着,看了眼院中的其他人,对怀砚之摆了摆手。
“孤这里没有事要忙,你先退下吧。”
陆淮渊顿了顿,又叮嘱道:“外面天气冷,别待太久,当心着凉。”
怀砚之道:“多谢殿下关心,奴才记得了。”
话虽如此,不过他倒是有些不放心陆淮渊。
只是对方不再开口,他便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原地。
陆淮渊看着他的身影,不由得笑了笑。
在东宫待了这么些日子,怀砚之倒是跟殿里的下人都混熟了。
与刚来的时候相比,他性子也活泼了不少。
估计是要教他读书识字,两人相处久了的缘故,怀砚之如今在他面前也没那么拘谨了。
甚至连胆子也大了不少,现在都敢和他开玩笑了。
不过陆淮渊觉得,这样的改变,倒也挺好的。
他这样想着,便听系统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检测到任务目标黑化值-5,当前黑化值27,请任务者再接再厉!】
陆淮渊心神微动,抬眸看向不远处的那道身影。
察觉到他的视线,怀砚之回头对他笑了笑。
陆淮渊就这么瞧着他,也勾唇回以一笑。
而见人又跑到另一边,他才缓缓收回了视线。
其实从这段时间,怀砚之的黑化值便在陆陆续续地往下掉。
这一切,都看似很顺利。
但陆淮渊总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现在,倒还并没想出个所以然。
陆淮渊手指轻扣窗边,神情不免若有所思。
“殿下,这窗边风大,您还是别在此久待,先进屋吧。”
身旁骤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陆淮渊的思绪。
他微微垂眸,却并未反驳对方的话。
只是陆淮渊瞧了眼窗边放着的那个雪人,伸手将它拿了进来。
两人离得近,清洛自然也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
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头,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其实清洛在瞧见它的瞬间,便猜到了这到底是谁的杰作。
但他眨了眨眼,还是没看明白,陆淮渊手里拿的是个什么东西。
嗯?
怎么说呢,有点丑。
难道他们家殿下,就喜欢这样的雪团子?
清洛如是想着。
不过见陆淮渊将东西挪到室内,他没忍住提醒道:“殿下,屋内暖和,这东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该化了。”
“况且您身体不好,还是尽量少接触这些冰凉的东西为好。”
清洛说完,陆淮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虽然他可以保证这雪人不融化,但若是让人看见,确实又是一件麻烦事。
陆淮渊略加思索,便又将东西放回了窗外。
只是他在上面施了些神力,保证它不会被破坏,也不会融化。
清洛见陆淮渊并未坚持,倒是松了口气。
但他不知道的是,陆淮渊事后又偷摸将东西拿了进去。
不过清洛看不见,自然便也是发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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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冬雪过后,天气便又冷了几分。
而楼舒阳在边境带领军队大获全胜的消息,便也在此时传回了皇城。
吃了败仗的南燕率先提出和谈,愿意割地赔款与北越化干戈为玉帛。
得知消息的陆灏大喜,随即便下旨让楼舒阳安排好一切后,再回朝复命。
此时距离年末,还有不少时日。
若无意外,大军班师回朝时,还能赶上今年的除夕。
只是如众人所料的,和谈确实很顺利。
但随后传回的,却是楼舒阳在回程途中,遇刺身亡的消息。
甚至于,与他同行的楼盈雪同样也身受重伤、险些丧命。
此消息一出,立刻引得朝野上下震惊。
陆灏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再加上这‘天高皇帝远’的,那些被派去的人想要查清这些事,确实也不容易。
而且那背后还有陆灏在设局,也根本不可能真让人查出什么的。
所以这查到最后,要么是成为一桩无头冤案,要么就是拉出几个替死鬼,结果都是显而易见的。
对此,陆淮渊觉得很是无趣,便也没再继续关注后续的事情。
毕竟,他安排楼舒阳假死脱身,从另一方面来说,为的也是降低陆灏的戒备心。
如今计划顺利实施,至于后续怎么扫尾,那就是陆灏要考虑的问题了。
对方既然敢派人暗杀楼舒阳,自然也有能力掩盖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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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楼舒阳‘遇害’一事,陆灏还特地下旨好好安抚了一番楼家人。
但若不是事先知道他隐藏着一颗怎样阴暗的内心,怕还真要以为他是一位仁德贤明的君主了。
只可惜眼下时机不对,他们还不能撕破脸皮。
所以就算知道实情,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
而随着年关将近,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也逐渐被压了下去。
原本繁重的宫墙内,各宫也因为新的一年的即将到来,随之热闹了起来。
陆淮渊确实也是个耐不住的,可他的身体情况,很好的阻碍了他想要溜出宫的步伐。
那把他气得,又拉着怀砚之多练了好几页的字。
对此,怀砚之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不能出宫,加上天气又冷,陆淮渊便也没了要出门的想法。
因此大多数时间,他都是窝在东宫里。
而怀砚之除了日常跟着师傅练武,更多的还是待在陆淮渊身边读书识字。
他很聪明,在东宫的这些时日,也学到了不少内容。
陆淮渊看着他写出来的,那些勉强能算的上是‘有模有样’的字,心情倒是难得的不错。
这怎么,不能算是他‘教’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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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
陆淮渊借口身体原因,拒绝了晚上的宫宴。
陆灏知道他的情况,‘体贴’地没有勉强,甚至还送来了不少的补品。
对此,陆淮渊倒是来并未拒绝。
不过怀砚之听着远处宫殿里传来的阵阵丝竹声,又不由得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书案前的那人。
对方神色冷淡,手里握着笔,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陆淮渊转头,直接抬眸望去,恰好与怀砚之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眼中的冷意褪去,嘴角微微扬起,倒是平添了几分温柔。
温柔?
怀砚之很是震惊地咬向自己的舌尖,不免有些怀疑到底是自己眼花了,还是脑子坏掉了?
不过嘴里传来的疼痛,却是拉回了他的思绪。
只是,他竟然会觉得陆淮渊温柔?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淮渊不知怀砚之心中的弯弯绕绕,但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得开口问道:“怎么了?”
闻言,怀砚之收回视线,脸上又重新挂上了乖巧的笑容。
他说:“殿下,您真的不去参加宫宴吗?”
“嗯。”陆淮渊轻声应道。
其实,他一向不喜欢,太过闹腾的场合。
更何况,今日宫宴,也是各宫嫔妃争奇斗艳的时机,他确实也不是很想去凑这个热闹。
他就是不喜欢参与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但绝不是因为他懒,也不是因为他怕冷。
陆淮渊如是这般想着,却听怀砚之又道:“但奴才听说,这宫宴办的很是热闹,还有不少好吃的呢。”
他眨了眨眼,若有其事地说着。
听到这话,陆淮渊不免哭笑不得。
他索性直接伸出手,在怀砚之那有些圆润的脸上捏了一把。
待在东宫,养了这么些时日,给怀砚之脸上养出了不少肉,甚至连身高都窜了好几窜。
与他刚来的时候相比,那真可以说是‘脱胎换骨’了。
就那小脸圆滚滚的,看着确实挺可爱的。
不过,陆淮渊倒也没用力,只是扯了扯怀砚之脸上的软肉。
他说:“就你惦记那两口吃的?”
“怎么,孤的东宫委屈你了?”
“没有没有,奴才怎么会有那个意思呢。”怀砚之对陆淮渊扯嘴笑了笑,赶忙把自己的脸从对方手里解救了出来。
他道:“那奴才可不敢惦记,只是这不是想着,殿下会不会喜欢吗?”
“再说了,殿下对奴才那也是极好的,奴才哪里会又会觉得委屈了。”
怀砚之说完,陆淮渊不由得打量了他一眼。
最后却是伸手,在他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陆淮渊:“知道就好。”
小没良心的。
不知为何,怀砚之总感觉从他的语气里,似乎听出了几分哀怨的意味。
但他并未多想,而是伸手揉了揉刚刚被敲的地方。
怀砚之‘语气诚恳’道:“殿下对奴才的好,奴才可都记在心里呢。”
“若将来有机会,奴才必定报答殿下的大恩大德。”
陆淮渊不由得笑了笑:“孤做这些,可不是图你的报答的。”
怀砚之认真的点点头:“嗯嗯,奴才知道的。”
听他这么说,陆淮渊睨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知道个锤子!
陆淮渊这般想着,但并未再开口,却是收回了视线。
怀砚之微微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
可见陆淮渊神色如常,他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不过他余光瞥见对方纸上写的内容,倒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陆淮渊面前摊开的纸上,写了一连串的人名,而且大部分还都是他认识的。
所以怀砚之不由得有些好奇,对方写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是想拉拢他们?
怀砚之眼眸微转,似乎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不等他收回视线,就听陆淮渊开口道:“看得懂吗?”
怀砚之:?
他不是很明白,对方说的这个‘懂’指代的是哪个方面?
不过怀砚之想了想,试探性地说道:“这些差不多,都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