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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庵里所有人都被集中在一起。
密密麻麻,细数下来,竟然有五六十人之多。
还有那些被凌虐致死的人,并不包括在内。
没人能想到,天之脚下,距离京城不过几十公里的地方,竟会有人如此猖狂。
更为惊人的是,朝堂之上为数众多的官员们,居然都曾涉足此地。
令人诧异的是,竟无人对这些人的来历心生好奇,也无人关注他们究竟是通过何种手段得以在此驻留。
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们,眼中只有这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奢靡场景,以及那帐暖春宵的温柔乡所带来的无尽欢愉和放纵。
被解救的男女,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但身体过度的透支,常年不见的阳光,早已让他们看起来疲乏而苍老。
很多人神色麻木,并没有解救的欣喜,只有很少的人激动得抱头痛哭。
还有一部分人眼中露出茫然和恐惧。因为他们心里明白,他们也许已经成为了家族的耻辱。
一旦回家,等待他们的,也许并不是新生,而是死亡。
要如何安置这些人,才能真正挽救他们的生命。
沈彦州和秦衍对视了一眼,这是第一次,两个人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
秦衍扫视了一圈,竟然在里面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他大步上前,推开拥挤的人群,来到女子面前。
“竹苓?”秦衍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面前的女子,身形瘦削,脸色苍白憔悴,和他记忆里的竹苓有很大的差别,他一时竟不敢确认。
竹苓缓缓抬头,本来麻木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了一丝扭曲。
她扑向秦衍,眼中充满了怨恨:“我要杀了你这个伪君子。”
旁边的侍卫见状,立刻控制住了她。
秦衍根本没想到,她见到自己竟然是这种反应。
“竹苓,你怎么在这里。之前你在府里不告而别,我还曾派人找过你。”
竹苓像是被他的话刺激到,唤起她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怒火。
她使尽全力,不停地挣扎。
“秦衍你这个小人,你害死了我家小姐,又派人抓住我,将我卖到这里,现在又在这里装什么好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秦衍见到竹苓时的欣喜慢慢消散,整颗心沉入谷底。
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竹苓会说是他害了阿窈。
白芷明明告诉他,阿窈是中了毒,才变成那样。
他为了留住她,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永远就那样沉睡不醒,他也想把她留在身边。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放开她。”秦衍看向控制住她的侍卫。
竹苓安静下来,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他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怨毒。
秦衍看向她:“我说不是我,你信不信。”
这一次竹苓没有再扑向他,但也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沈彦州。
此时的秦衍对她来说,早已失去了任何的信任。
竹苓来到沈彦州面前:“沈大人,我还有一个姐姐在这里,您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沈彦州上下打量了她很久,才慢声开口:“你叫竹苓?你要找的人叫什么?”
竹苓有点激动:“我是竹苓,另外一个姐姐叫曲莲。她武功不错,但那些人因为她反抗逃跑,所以把她关了起来。具体关在哪里,我不能确定,能不能麻烦大人帮忙找一找?”
沈彦州抬手招了个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那人得了吩咐准备离开。
“等等……”竹苓叫住那人,“地下有一间密室,里面专门关押那些不听话的人,你们可以去那里找找。”
那人看向沈彦州。
沈彦州点头:“就按她说的去找。”
竹苓向沈彦州道了谢,准备退下。
“竹苓是吧,你稍等一下。”沈彦叫来另外一个侍卫,说了句话,那人跑步离开了。
不多时,竹苓身后传来脚步声。
沈彦州示意她转身。
竹苓转身看向身后。
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她措手不及,整个人都呆愣住,不过一瞬间,她像是看见亲人般扑向来人。
心里所有被压抑的痛苦,这一刻全部得到了释放,她痛哭出声。
“姚师父……”
姚红婵还没看清,一个人影就扑进她怀里。
有点熟悉,但,又有点陌生。
她看了一会儿,才皱起眉头试着叫了一声:“竹苓?”
“嗯。”女子哽咽着说不出话。
“你怎么瘦成了这样?”姚红婵这时候才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她曾认识的那个喜欢各种美食的胖丫头。
“……”
对于她所经历的噩梦,她不想再回忆一遍。
姚红婵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没再追问,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竹苓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眼睛微肿。“曲莲也被抓来了这里。”
“那她人呢?”姚红婵朝四周看去。
竹苓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因为不从,逃跑了好几次,所以那些人给她吃了软筋散,关了起来。沈大人已经派人去找了。”
秦衍站在不远处,薄唇紧抿,眸光深邃似寒潭,看着拥抱在一起的两人。
这都是和阿窈最亲近的几个人。
可是她们现在都在防备他,怨恨他。
搜寻的人很快回来。
姚红婵搂着竹苓连忙过去。
抬过来好几人,个个都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几乎认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竹苓还是一眼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曲莲。
此时的她,头发散乱,脸颊青紫肿胀,唇角和下巴上全都是血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鞭打得破烂不堪,透着斑斑血迹。
竹苓看见她的模样,伸手捂住嘴巴,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擦了擦眼泪,她抬手就解衣服的盘扣,想脱下身上的衣服给她遮上。
秦衍走过来,先行一步脱下身上的大氅,盖在了曲莲的身上。
竹苓垂眸没有看他,但也没有拒绝。
现在的曲莲确实需要它。
吃了午膳,留下了一部分人看守在这里,剩下的人跟着沈彦州回京城。
他已经快马加鞭回去通知刑部,增派人手来接管这里的一切。
山脚下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一共两辆。
秦衍就看见沈彦州从房间里出来,怀里抱着一人,从头到脚被一件黑色大氅裹得严严实实,连是男是女都看不清。
姚红婵抱起曲莲跟在后面。
两人直接将人从水月庵中抱到了山脚下。
沈彦州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到第一辆马车上,随后下来指了指后面的一辆马车,对姚红婵说道:
“姚师父,你们可以将人安排在后面的马车上。”
“多谢。”姚红婵抱着曲莲去了后面的马车,竹苓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沈彦州看向骑在马背上的秦衍,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转身上了马车。
“启程。”
“是。”坐在车夫位置的沈墨扬起了马鞭。
队伍整齐有序地朝京城出发。